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资治通鉴·卷一一三　晋纪三十五

 
　　● 晋纪三十五　〔起昭阳单阏（癸卯），尽阏逢执徐（甲辰），凡二年。〕

　　◎ 晋安皇帝·戊

　　【本卷译文缺失，附“胡三省音注”以作参考】

　　晋安皇帝　元兴二年（癸卯　公元403年）

　　春，正月，卢循使司马徐道覆寇东阳；二月，辛丑，建武将军刘裕击破之。道覆，循之姊夫也。

　　乙卯，以太尉玄为大将军。〔〖胡三省注〗大将军，自汉以来，职名崇重，居其位者皆擅朝权。晋初，以司马孚为太尉，奏以大将军位太尉下，后复旧，在三司上。〕

　　丁巳，玄杀冀州刺史孙无终。〔〖胡三省注〗孙无终亦北府旧将也。〕

　　玄上表请帅诸军扫平关、洛，既而讽朝廷下诏不许，〔〖胡三省注〗上，时掌翻。帅，读曰率。朝，直遥翻。〕乃云：“奉诏故止。”玄初欲饬装，先命作轻舸，载服玩、书画。〔〖胡三省注〗舸，加我翻，大舡也。《方言》：南楚江湖谓之舸。画，与𦘕同。〕或问其故。玄曰：“兵凶战危，脱有意外，当使轻而易运。”众皆笑之。〔〖胡三省注〗桓玄意态终始如此耳。时人误以为雄豪而惮之，故每遇辄败。峥嵘洲之战，刘道规等知其为人而径突之，一败而不能复振矣。易，以豉翻。〕

　　夏，四月，癸巳朔，日有食之。

　　南燕主备德故吏赵融自长安来，始得母兄凶问，备德号恸吐血，〔〖胡三省注〗号，户刀翻。吐，土故翻。〕因而寝疾。

　　司隶校尉慕容达谋反，遣牙门皇璆攻端门，〔〖胡三省注〗璆，渠尤翻。〕殿中帅侯赤眉开门应之；〔〖胡三省注〗殿中帅犹晋之殿中三部督也。帅，所类翻。〕中黄门孙进扶备德逾城匿于进舍。段宏等闻宫中有变，勒兵屯四门。〔〖胡三省注〗广固城四门也。〕备德入宫，诛赤眉等；达出奔魏。

　　备德优迁徙之民，使之长复不役；〔〖胡三省注〗复，方目翻，复除也。〕民缘此迭相荫冒，或百室合户，或千丁共籍，以避课役。尚书韩𧨳请加隐核，〔〖胡三省注〗合，音阁。𧨳，竹角翻。隐，度也。核，实也。隐核，度其实也。〕备德从之，使𧨳巡行郡县，〔〖胡三省注〗行，下孟翻。〕得荫户五万八千。

　　泰山贼王始聚众数万，自称太平皇帝，署置公卿；南燕桂林王镇讨禽之。临刑，或问其父及兄弟安在。始曰：“太上皇蒙尘于外，征东、征西为乱兵所害。”其妻怒之曰：“君正坐此口，柰何尚尔！”始曰：“皇后不知，自古岂有不亡之国！朕则崩矣，终不改号！”〔〖胡三省注〗史言王始僭举大号，至败亡而不悔。〕

　　五月，燕王熙作龙腾苑，方十馀里，役徒二万人；筑景云山于苑内，基广五百步，峰高十七丈。〔〖胡三省注〗广，古旷翻。高，古号翻。〕

　　秋，七月，戊子，魏主圭北巡，作离宫于豺山。

　　平原太守和跋奢豪喜名，〔〖胡三省注〗喜，许记翻。〕圭恶而杀之，〔〖胡三省注〗恶，乌路翻。〕使其弟毗等就与诀。跋曰：“灅北土瘠，可迁水南，勉为生计。”〔〖胡三省注〗灅，力水翻。〕且使之背己，〔〖胡三省注〗背，蒲妹翻。〕曰：“汝何忍视吾之死也！”毗等谕其意，诈称使者，逃入秦。圭怒，灭其家。中垒将军邓渊从弟尚书晖与跋善，〔〖胡三省注〗从，才用翻。〕或谮诸圭曰：“毗之出亡，晖实送之。”圭疑渊知其谋，赐渊死。

　　南凉王傉檀及沮渠蒙逊互出兵攻吕隆，〔〖胡三省注〗傉，奴沃翻。沮，子余翻。〕隆患之。秦之谋臣言于秦王兴曰：“隆藉先世之资，专制河外，今虽饥窘，尚能自支，〔〖胡三省注〗窘，渠陨翻。〕若将来丰赡，终不为吾有。凉州险绝，土田饶沃，不如因其危而取之。”兴乃遣使征吕超入侍。〔〖胡三省注〗使，疏吏翻。〕隆念姑臧终无以自存，乃因超请迎于秦。兴遣尚书左仆射齐难、镇西将军姚诘、左贤王乞伏干归、镇远将军赵曜帅步骑四万迎隆于河西，〔〖胡三省注〗诘，去吉翻。帅，读曰率。骑，奇寄翻。〕南凉王傉檀摄昌松、魏安二戍以避之。〔〖胡三省注〗摄，收也。傉，奴沃翻。〕八月，齐难等至姑臧，隆素车白马迎于道旁。隆劝难击沮渠蒙逊，〔〖胡三省注〗沮，子余翻。〕蒙逊使臧莫孩拒之，败其前军。〔〖胡三省注〗孩，何开翻。败，补迈翻。〕难乃与蒙逊结盟；蒙逊遣弟挐入贡于秦。〔〖胡三省注〗挐，女居翻。〕难以司马王尚行凉州刺史，配兵三千镇姑臧，以将军阎松为仓松太守，〔〖胡三省注〗仓松，即汉昌松县。〕郭将为番禾太守，〔〖胡三省注〗番，音盘。〕分戍二城，徙隆宗族、僚属及民万户于长安。〔〖胡三省注〗《载记》曰：自光至隆十三载而灭。〕兴以隆为散骑常侍，〔〖胡三省注〗散，悉亶翻。骑，奇寄翻。〕超为安定太守，自馀文武随才擢叙。

　　初，郭黁常言“代吕者王”，故其起兵，先推王详，后推王乞基；〔〖胡三省注〗事见一百九卷元年。黁，奴昆翻。〕及隆东迁，王尚卒代之。黁从乞伏干归降秦，〔〖胡三省注〗卒，子恤翻。降，户江翻。〕以为灭秦者晋也，遂来奔，秦人追得，杀之。〔〖胡三省注〗郭黁自信其术，幸乱以徼福，而卒以杀身，足以明天道之难知矣。〕

　　沮渠蒙逊伯父中田护军亲信、临松太守孔笃，皆骄恣为民患，〔〖胡三省注〗据《晋书》‧蒙逊《载记》，中田护军盖吕光所置，镇临松。〕蒙逊曰：“乱吾法者，二伯父也。”皆逼之使自杀。

　　秦遣使者梁构至张掖，蒙逊问曰：“秃发傉檀为公而身为侯，何也？”〔〖胡三省注〗秦封傉檀为广武公，封蒙逊为西海侯，事见上卷上年。〕构曰：“傉檀凶狡，款诚未著，故朝廷以重爵虚名羁縻之。将军忠贯白日，当入赞帝室，岂可以不信相待也！圣朝爵必称功，〔〖胡三省注〗朝，直遥翻。称，尺证翻。〕如尹纬、姚晃，佐命之臣，齐难、徐洛，一时猛将，爵皆不过侯伯，〔〖胡三省注〗纬，于贵翻。将，即亮翻。〕将军何以先之乎！〔〖胡三省注〗先，悉荐翻。〕昔窦融殷勤固让，不欲居旧臣之右，〔〖胡三省注〗事见四十三卷汉光武建武十三年。〕不意将军忽有此问！”蒙逊曰：“朝廷何不即封张掖而更远封西海邪？”构曰：“张掖，将军已自有之，所以远授西海者，欲广大将军之国耳。”蒙逊悦，乃受命。

　　荆州刺史桓伟卒，大将军玄以桓脩代之。从事中郎曹靖之说玄曰：〔〖胡三省注〗说，输芮翻。〕“谦、脩兄弟专据内外，权势太重。”玄乃以南郡相桓石康为荆州刺史。石康，豁之子也。〔〖胡三省注〗桓豁，温之次弟。〕

　　刘裕破卢循于永嘉，追至晋安，〔〖胡三省注〗武帝太康三年，分建安立晋安郡，今泉州南安县即其地。宋白曰：东晋南渡，衣冠士族多萃此地以求安堵，因立晋安郡，隋为泉州。〕屡破之，循浮海南走。

　　何无忌潜诣裕，劝裕于山阴起兵讨桓玄。裕谋于土豪孔靖，靖曰：“山阴去都道远，举事难成；且玄未篡位，不如待其已篡，于京口图之。”裕从之。靖，愉之孙也。〔〖胡三省注〗孔愉历事元、明、成三帝。〕

　　九月，魏主圭如南平城，〔〖胡三省注〗愍帝建兴元年，代公猗卢城盛乐以为北都，脩故平城以为南都。更南百里，于灅水之阳黄瓜堆筑新平城，所谓南平城也；唐朔州西南有新城，即其地。〕规度灅南，〔〖胡三省注〗自灅水南抵夏屋山，皆灅南地也。度，徒洛翻。灅，力水翻。〕将建新都。

　　侍中殷仲文、散骑常侍卞范之劝大将军玄早受禅，阴撰九锡文及册命。〔〖胡三省注〗散，悉亶翻。骑，奇寄翻。禅，时战翻。撰，士免翻。〕以桓谦为侍中、开府、录尚书事，王谧为中书监、领司徒，桓胤为中书令，加桓脩抚军大将军。胤，冲之孙也。丙子，册命玄为相国，总百揆，封十郡，为楚王，加九锡，楚国置丞相以下官。

　　桓谦私问彭城内史刘裕曰：“楚王勋德隆重，朝廷之情，咸谓宜有揖让，卿以为何如？”裕曰：“楚王，宣武之子，〔〖胡三省注〗桓温，谥曰宣武。〕勋德盖世，晋微弱，民望久移，乘运禅代，有何不可？”谦喜曰：“卿谓之可即可耳。”〔〖胡三省注〗刘裕一世之雄，桓谦问之以决可否，裕诡辞以顺其意，故喜。〕

　　新野人庾仄，殷仲堪之党也，〔〖胡三省注〗新野县，汉属南阳郡，晋武帝太康中，分属义阳郡，惠帝又分立新野郡。仄，阻力翻，从“厂”，不从“广”。〕闻桓伟死，石康未至，乃起兵袭雍州刺史冯该于襄阳，走之。〔〖胡三省注〗雍，于用翻。〕仄有众七千，设坛，祭七庙，云“欲讨桓玄”，江陵震动。石康至州，发兵攻襄阳，仄败，奔秦。

　　高雅之表南燕主备德，请伐桓玄曰：“纵未能廓清吴、会，亦可收江北之地。”中书侍郎韩范亦上疏曰：“今晋室衰乱，江、淮南北，户口无几，戎马单弱。重以桓玄悖逆，〔〖胡三省注〗重，直用翻。悖，蒲内翻，又蒲没翻。〕上下离心；以陛下神武，发步骑一万临之，彼必土崩瓦解，兵不留行矣。得而有之，秦、魏不足敌也；拓地定功，正在今日。失时不取，彼之豪杰诛灭桓玄，更脩德政，岂惟建康不可得，江北亦无望矣。”备德曰：“朕以旧邦覆没，欲先定中原，乃平荡荆、扬，故未南征耳。其令公卿议之。”因讲武城西，步卒三十七万人，骑五万三千匹，车万七千乘。〔〖胡三省注〗乘，绳证翻。〕公卿皆以为玄新得志，未可图，乃止。〔〖胡三省注〗慕容德取青州，至是才五年耳，有众如此，不能乘时而用之，自审其才不足以辨桓玄也。〕

　　冬，十月，楚王玄上表请归藩，使帝作手诏固留之。又诈言钱塘临平湖开，〔〖胡三省注〗临平湖草常蓁塞，开则天下太平。〕江州甘露降，使百僚集贺，用为己受命之符。又以前世皆有隐士，耻于己时独无，求得西朝隐士安定皇甫谧六世孙希之，〔〖胡三省注〗晋氏东迁，以洛阳为西朝。皇甫谧在魏、晋之间征辟不行，自号玄晏先生。朝，直遥翻。〕给其资用，使隐居山林；征为著作郎，使希之固辞不就，然后下诏旌礼，号曰高士。时人谓之“充隐”。〔〖胡三省注〗实非隐者而以之备数，故谓之充隐。〕又欲废钱用谷、帛及复肉刑，制作纷纭，志无一定，变更回复，〔〖胡三省注〗更，工衡翻。〕卒无所施行。性复贪鄙，人士有法书、好画〔〖胡三省注〗卒，子恤翻。性复，扶又翻。法书，谓如史籀、程邈、李斯、张芝、师宜、梁鹄、卫瓘、索靖、锺繇诸人真迹，各有家法者。画，与𦘕同。〕及佳园宅，必假蒲博而取之；尤爱珠玉，未尝离手。〔〖胡三省注〗离，力智翻。史言桓玄志度凡近。〕

　　乙卯，魏主圭立其子嗣为齐王，加位相国；绍为清河王，加征南大将军；熙为阳平王；曜为河南王。

　　丁巳，魏将军伊谓帅骑二万袭高车馀种袁纥、乌频；十一月，庚午，大破之。〔〖胡三省注〗帅，读曰率。骑，奇寄翻。种，章勇翻。纥，户骨翻。〕

　　诏楚王玄行天子礼乐，妃为王后，世子为太子。丁丑，卞范之为禅诏，〔〖胡三省注〗禅，时战翻；下同。〕使临川王宝逼帝书之。宝，晞之曾孙也。〔〖胡三省注〗武陵王晞死于桓温废立之际。〕庚辰，帝临轩，遣兼太保、领司徒王谧奉玺绶，禅位于楚；〔〖胡三省注〗玺，斯氏翻。绶，音受。〕壬午，帝出居永安宫；癸未，迁太庙神主于琅邪国，〔〖胡三省注〗永嘉之乱，琅邪国人随元帝过江者千馀户，太兴三年，立怀德县。丹杨虽有琅邪相而无其地。成帝咸康元年，桓温领琅邪太守，镇江乘之蒲洲金城，求割江乘县境立郡，始有实土。〕穆章何皇后及琅邪王德文皆徙居司徒府。百官诣姑孰劝进。十二月，庚寅朔，玄筑坛于九井山北，〔〖胡三省注〗《九域志》，太平州有九井山。今太平州，古姑孰之地也。芜湖县南有溪，犹曰姑孰溪。《北征记》云：九井山在丹杨南。〕壬辰，即皇帝位。册文多非薄晋室，或谏之，玄曰：“揖让之文，正可陈之于下民耳，岂可欺上帝乎！”大赦，改元永始；以南康之平固县〔〖胡三省注〗武帝太康三年，以庐陵南部都尉立南康郡。平固，吴所置平阳县也，太康元年，更名平固。《九域志》，虔州赣县有平固镇。〕封帝为平固王，降何后为零陵县君，琅邪王德文为石阳县公，武陵王遵为彭泽县侯；追尊父温为宣武皇帝，庙号太祖，南康公主为宣皇后，封子升为豫章王；以会稽内史王愉为尚书仆射，愉子相国左长史绥为中书令。绥，桓氏之甥也。戊戌，玄入建康宫，登御坐而床忽陷，〔〖胡三省注〗坐，读曰座。〕群下失色。殷仲文曰：“将由圣德深厚，地不能载。”玄大悦。梁王珍之国臣孔朴奉珍之奔寿阳。珍之，晞之曾孙也。〔〖胡三省注〗晞子㻱出继梁国，珍之之祖也。〕

　　戊申，燕王熙尊燕主垂之贵嫔段氏为皇太后。段氏，熙之慈母也。己酉，立苻贵嫔为皇后，〔〖胡三省注〗嫔，毗宾翻。〕大赦。

　　辛亥，桓玄迁帝于寻阳。〔〖胡三省注〗寻阳郡时治柴桑。〕

　　燕以卫尉悦真为青州刺史，镇新城；光禄大夫卫驹为并州刺史，镇凡城。

　　癸丑，纳桓温神主于太庙。桓玄临听讼观阅囚徒，〔〖胡三省注〗洛都华林园北有听讼观，本平望观也。魏明帝以刑狱天下大命也，每断大狱，常幸观听之，大和三年，更名听讼观。建康仿洛都之制，亦置之。观，古玩翻。〕罪无轻重，多得原放；有干舆乞者，时或恤之。其好行小惠如此。〔〖胡三省注〗干，犯也；干舆，行犯乘舆也。乞者，丐衣食之物。好，呼到翻。〕

　　是岁，魏主圭始命有司制冠服，以品秩为差；然法度草创，多不稽古。

　　晋安皇帝　元兴三年（甲辰　公元404年）

　　春，正月，桓玄立其妻刘氏为皇后。刘氏，乔之曾孙也。〔〖胡三省注〗刘乔见八十六卷惠帝永兴二年。〕玄以其祖彝以上名位不显，不复追尊立庙。〔〖胡三省注〗复，扶又翻。〕散骑常侍徐广曰：“‘敬其父则子悦，’〔〖胡三省注〗《孝经》载孔子之言。〕请依故事立七庙。”玄曰：“礼，太祖东向，左昭右穆。〔〖胡三省注〗礼，天子七庙，太祖正东向之位，左三昭，右三穆。《决疑要录》曰：父南面，故曰昭；昭，明也。子北面，故曰穆；穆，顺也。昭本如字，为汉讳昭，改音韶。或云，晋文帝名昭，改音韶。〕晋立七庙，宣帝不得正东向之位，何足法也！”秘书监卞承之谓广曰：“若宗庙之祭果不及祖，有以知楚德之不长矣。”广，邈之弟也。〔〖胡三省注〗徐邈以文学为孝武所亲信。〕

　　玄自即位，心常不自安。二月，己丑朔，夜，涛水入石头，流杀人甚多，讙哗震天。〔〖胡三省注〗讙，许元翻。〕玄闻之惧，曰：“奴辈作矣！”

　　玄性苛细，好自矜伐。〔〖胡三省注〗好，呼到翻；下性好同。〕主者奏事，或一字不体，〔〖胡三省注〗谓字之上下偏傍不合体也。〕或片辞之谬，必加纠擿，以示聪明。〔〖胡三省注〗擿，他狄翻。〕尚书答诏误书“春蒐”为“春菟”，〔〖胡三省注〗菟，同都翻。〕自左丞王纳之以下，凡所关署，〔〖胡三省注〗关，通也。〕皆被降黜。〔〖胡三省注〗被，皮义翻。〕或手注直官，〔〖胡三省注〗直官，入直者也。〕或自用令史，〔〖胡三省注〗令史，尚书令仆所署用。〕诏令纷纭，有司奉答不暇；而纪纲不治，奏案停积，不能知也。又性好游畋，或一日数出。〔〖胡三省注〗数，所角翻。〕迁居东宫，更缮宫室，〔〖胡三省注〗更，工衡翻。〕土木并兴，督迫严促，朝野骚然，思乱者众。

　　玄遣使加益州刺史毛璩散骑常侍、左将军。璩执留玄使，不受其命。璩，宝之孙也。〔〖胡三省注〗使，疏吏翻。散，悉亶翻。骑，奇寄翻。璩，强鱼翻。〕玄以桓希为梁州刺史，分命诸将戍三巴以备之。〔〖胡三省注〗三巴，巴郡、巴东、巴西也。杜佑曰：渝州古巴国，谓之三巴，以阆、白二水东南流，曲折三回，如“巴”字也。〕璩传檄远近，列玄罪状，遣巴东太守柳约之、建平太守罗述、征虏司马甄季之击破希等，〔〖胡三省注〗甄，之人翻。〕仍帅众进屯白帝。〔〖胡三省注〗史言刘裕未起，毛璩已仗义举兵讨玄。帅，读曰率。〕

　　刘裕从徐‧兖二州刺史、安成王桓脩入朝。玄谓王谧曰：“裕风骨不常，盖人杰也。”每游集，必引接殷勤，赠赐甚厚。玄后刘氏，有智鉴，谓玄曰：“刘裕龙行虎步，视瞻不凡，恐终不为人下，不如早除之。”玄曰：“我方平荡中原，非裕莫可用者；俟关、河平定，然后别议之耳。”

　　玄以桓弘为青州刺史，镇广陵；刁逵为豫州刺史，镇历阳。弘，脩之弟；逵，彝之子也。〔〖胡三省注〗刁彝见一百三卷简文帝咸安二年。〕

　　刘裕与何无忌同舟还京口，密谋兴复晋室。刘迈弟毅家于京口，亦与无忌谋讨玄。无忌曰：“桓氏强盛，其可图乎？”毅曰：“天下自有强弱；苟为失道，虽强易弱，〔〖胡三省注〗易，以豉翻。〕正患事主难得耳。”〔〖胡三省注〗谓举大事难得一人为主。〕无忌曰：“天下草泽之中非无英雄也。”毅曰：“所见唯有刘下邳。”〔〖胡三省注〗裕先领下邳太守，故称之。〕无忌笑而不答，还以告裕，遂与毅定谋。

　　初，太原王元德及弟仲德为苻氏起兵攻燕主垂，不克，来奔，〔〖胡三省注〗王睿，字元德；王懿，字仲德；名犯宣、元二帝讳，故以字行。仲德为燕所败，渡河依段辽，自辽所来奔。为，于伪翻。〕朝廷以元德为弘农太守。仲德见桓玄称帝，谓人曰：“自古革命诚非一族，然今之起者恐不足以成大事。”

　　平昌孟昶为青州主簿，〔〖胡三省注〗平昌县，汉属城阳国，魏文帝分城阳立平昌郡，后省。晋惠帝又立平昌郡。其地今属密州安丘县界。昶，丑两翻。〕桓弘使昶至建康，玄见而悦之，谓刘迈曰：“素士中得一尚书郎，〔〖胡三省注〗起于白屋者谓之素士。〕卿与其州里，宁相识否？”〔〖胡三省注〗孟昶，平昌人。平昌郡属青州。刘迈，彭城沛人。彭城属徐州。盖二人并侨居京口，故谓之同州里。〕迈素与昶不善，对曰：“臣在京口，不闻昶有异能，唯闻父子纷纷更相赠诗耳。”〔〖胡三省注〗更，工衡翻。〕玄笑而止。昶闻而恨之。既还京口，裕谓昶曰：“草间当有英雄起，卿颇闻乎？”昶曰：“今日英雄有谁，正当是卿耳！”

　　于是裕、毅、无忌、元德、昶及裕弟道规、任城魏咏之、〔〖胡三省注〗任城县，前汉属东平国，后汉章帝元和元年分东平为任城国，而任城县属焉；晋氏南渡，省任城郡为任城县，属高平郡。任，音壬。〕高平檀凭之、琅邪诸葛长民、河内太守陇西辛扈兴、振威将军东莞童厚之，〔〖胡三省注〗莞，音官。〕相与合谋起兵。道规为桓弘中兵参军，裕使毅就道规及昶于江北，共杀弘，据广陵；长民为刁逵参军，使长民杀逵，据历阳；元德、扈兴、厚之在建康，使之聚众攻玄为内应，刻期齐发。

　　孟昶妻周氏富于财，昶谓之曰：“刘迈毁我于桓公，使我一生沦陷，我决当作贼。卿幸早离绝，脱得富贵，相迎不晚也。”周氏曰：“君父母在堂，欲建非常之谋，岂妇人所能谏！事之不成，当于奚官中奉养大家，〔〖胡三省注〗奚，如字，又胡礼翻。《周礼》注》曰：古者从坐，男女没入县官为奴，其少才智以为奚。今之侍史、官婢，或曰奚官女。此言事若败，没为官婢，当于奚官中养姑。《晋志》，奚官令，属少府。晋、宋间子妇称其姑曰“大家”，考《南史‧孝义‧孙棘传》可见。〕义无归志也。”昶怅然，久之而起。〔〖胡三省注〗怅，丑亮翻。怅然，失志貌。〕周氏追昶坐，曰：“观君举措，非谋及妇人者，不过欲得财物耳。”因指怀中儿示之曰：“此而可卖，亦当不惜，”遂倾赀以给之。昶弟顗妻，周氏之从妹也，〔〖胡三省注〗顗，鱼岂翻。从，才用翻。〕周氏绐之曰：“昨夜梦殊不祥，〔〖胡三省注〗绐，待亥翻。〕门内绛色物宜悉取以为厌胜。”妹信而与之，遂尽缝以为军士袍。

　　何无忌夜于屏风里草檄文，其母，刘牢之姊也，登橙密窥之，〔〖胡三省注〗橙，都邓翻，床属。〕泣曰：“吾不及东海吕母矣。〔〖胡三省注〗吕母事见三十八卷王莽天凤四年。〕汝能如此，吾复何恨！”问所与同谋者，曰：“刘裕。”母尤喜，因为言玄必败、举事必成之理以劝之。〔〖胡三省注〗复，扶又翻。为，于伪翻。〕

　　乙卯，裕托以游猎，与无忌收合徒众，得百馀人。丙辰，诘旦，京口城开，无忌著传诏服，〔〖胡三省注〗诘，去吉翻。著，侧略翻。著传诏之服，因自称敕使。〕称敕使，居前，〔〖胡三省注〗使，疏吏翻。〕徒众随之齐入，即斩桓脩以徇。脩司马刁弘帅文武佐吏来赴，〔〖胡三省注〗帅，读曰率。〕裕登城，谓之曰：〔〖胡三省注〗城，谓京口之金城。〕“郭江州已奉乘舆返正于寻阳，〔〖胡三省注〗郭江州，谓郭昶之也。时帝在寻阳，裕诡言以诳弘等。乘，绳证翻。〕我等并被密诏，诛除逆党，〔〖胡三省注〗被，皮义翻。〕今日贼玄之首已当枭于大航矣。〔〖胡三省注〗枭，坚尧翻。《说文》曰：日至，捕枭磔之，以头挂木上；今谓挂首为枭。〕诸君非大晋之臣乎，今来欲何为！”弘等信之，收众而退。

　　裕问无忌曰：“今急须一府主簿，何由得之？”无忌曰：“无过刘道民。”道民者，东莞刘穆之也。〔〖胡三省注〗晋陵有南东莞郡，故穆之居京口。莞，音官。〕裕曰：“吾亦识之。”即驰信召焉。时穆之闻京口讙噪声，〔〖胡三省注〗讙，许元翻。“噪”当作“噪”。〕晨起，出陌头，属与信会。〔〖胡三省注〗信，使也。属，之欲翻。使，疏吏翻。〕穆之直视不言者久之，〔〖胡三省注〗直视，注目直视不他属。〕即而返室，坏布裳为袴，〔〖胡三省注〗袴，胫衣也。《晋志》曰：袴褶之制，未详所起，近世以为戎服。〕往见裕。裕曰：“始举大义，方造艰难，〔〖胡三省注〗言造事之初，事事艰难也。〕须一军吏甚急，卿谓谁堪其选？”穆之曰：“贵府始建，军吏实须其才，仓猝之际，略当无见逾者。”裕笑曰：“卿能自屈，吾事济矣。”即于坐署主簿。〔〖胡三省注〗坐，读曰座。〕

　　孟昶劝桓弘其日出猎，天未明，开门出猎人；昶与刘毅、刘道规帅壮士数十人直入，〔〖胡三省注〗帅，读曰率；下同。〕弘方啖粥，即斩之，因收众济江。〔〖胡三省注〗啖，徒滥翻。〕裕使毅诛刁弘。

　　先是，裕遣同谋周安穆入建康报刘迈，〔〖胡三省注〗先，悉荐翻。〕迈虽酬许，意甚惶惧；安穆虑事泄，乃驰归。玄以迈为竟陵太守，迈欲亟之郡，是夜，玄与迈书曰：“北府人情云何？卿近见刘裕何所道？”迈谓玄已知其谋，晨起，白之。玄大惊，封迈为重安侯。〔〖胡三省注〗重，直龙翻。〕既而嫌迈不执安穆，使得逃去，乃杀之，悉诛元德、扈兴、厚之等。

　　众推刘裕为盟主，总督徐州事，以孟昶为长史，守京口，檀凭之为司马。彭城人应募者，裕悉使郡主簿刘锺统之。丁巳，裕帅二州之众千七百人，〔〖胡三省注〗二州，兖、徐也。〕军于竹里，移檄远近，声言益州刺史毛璩已定荆楚，江州刺史郭昶之奉迎主上返正于寻阳，镇北参军王元德等并帅部曲保据石头，扬武将军诸葛长民已据历阳。

　　玄移还上宫，〔〖胡三省注〗玄始迁东宫，今以裕起，移还上宫。〕召侍官皆入止省中；〔〖胡三省注〗侍官，自侍中下至黄、散之属。〕加扬州刺史新野王桓谦征讨都督，以殷仲文代桓脩为徐、兖二州刺史。谦等请亟遣兵击裕。玄曰：“彼兵锐甚，计出万死，若有蹉跌，〔〖胡三省注〗蹉，七何翻。跌，徒结翻。〕则彼气成而吾事去矣，不如屯大众于覆舟山以待之。〔〖胡三省注〗成帝咸康八年，于覆舟山南立北郊；山盖在建康城北也，形如覆舟，故名。〕彼空行二百里，无所得，锐气已挫，忽见大军，必惊愕；我按兵坚阵，勿与交锋，彼求战不得，自然散走，此策之上也。”谦等固请击之，乃遣顿丘太守吴甫之、右卫将军皇甫敷相继北上。〔〖胡三省注〗自建康趣京口为北上。上，时掌翻。〕

　　玄忧惧特甚。或曰：“裕等乌合微弱，势必无成，陛下何虑之深？”玄曰：“刘裕足为一世之雄；刘毅家无檐石之储，〔〖胡三省注〗檐，与儋同，下［都］滥翻，言一儋、一石也。储无儋石，家贫之至也。杨雄家无儋石之储，应劭《注》曰：齐人名小罂为儋石，受二斛。晋灼曰：石，斗石也。《前书音义》曰：儋，言一斗之储。《方言》曰：儋，罂也，齐东北海岱之间谓之儋。余据今江淮人谓一石为一担。〕樗蒲一掷百万；何无忌酷似其舅；共举大事，何谓无成！”

　　南凉王傉檀畏秦之强，乃去年号，〔〖胡三省注〗傉，奴沃翻。元兴元年，傉檀改元弘昌。去，羌吕翻。〕罢尚书丞郎官，遣参军关尚使于秦。〔〖胡三省注〗使，疏吏翻。〕秦王兴曰：“车骑献款称藩，而擅兴兵造大城，岂为臣之道乎？”〔〖胡三省注〗兴拜傉檀为车骑将军，故称之。〕尚曰：“王公设险以守其国，〔〖胡三省注〗《易·坎卦·彖辞》。〕先王之制也。车骑僻在遐藩，密迩勍寇，〔〖胡三省注〗勍，渠京翻。〕盖为国家重门之防；〔〖胡三省注〗重，直龙翻。〕不图陛下忽以为嫌。”兴善之。傉檀求领凉州，兴不许。

　　初，袁真杀朱宪，〔〖胡三省注〗见一百二卷海西公太和五年。〕宪弟绰逃奔桓温。温克寿阳，绰辄发真棺，戮其尸。温怒，将杀之，桓冲请而免之。绰事冲如父，冲薨，绰呕血而卒。〔〖胡三省注〗卒，子恤翻。〕刘裕克京口，以绰子龄石为建武参军。〔〖胡三省注〗裕本为建武将军，以龄石参军事。〕三月，戊午朔，裕军与吴甫之遇于江乘。〔〖胡三省注〗江乘，汉旧县，属丹杨郡。成帝咸康元年，桓温领琅邪太守，镇江乘之蒲州，奏割丹杨之江乘立南琅邪郡，江乘县属焉。〕将战，龄石言于裕曰：“龄石世受桓氏厚恩，不欲以兵刃相向，乞在军后。”裕义而许之。甫之，玄骁将也，〔〖胡三省注〗骁，坚尧翻。将，即亮翻。〕其兵甚锐。裕手执长刀，大呼以冲之，众皆披靡，〔〖胡三省注〗呼，火故翻。呼，普彼翻。〕即斩甫之，进至罗落桥。〔〖胡三省注〗罗落桥在江乘县南，盖缘水设罗落，因以为名。〕皇甫敷帅数千人逆战，〔〖胡三省注〗帅，读曰率。〕宁远将军檀凭之败死。裕进战弥厉，敷围之数重，裕倚大树挺战。〔〖胡三省注〗重，直龙翻。挺战，挺身独战也。挺，他鼎翻，直也。〕敷曰：“汝欲作何死！”拔戟将刺之，裕瞋目叱之，敷辟易。〔〖胡三省注〗刺，七亦翻。瞋，七人翻。辟，读曰辟。易，如字。〕裕党俄至，射敷中额而踣，〔〖胡三省注〗射，而亦翻。中，竹仲翻。踣，蒲北翻。〕裕援刀直进。〔〖胡三省注〗援，于元翻。〕敷曰：“君有天命，以子孙为托。”裕斩之，厚抚其孤。裕以檀凭之所领兵配参军檀祗。祗，凭之之从子也。〔〖胡三省注〗从，才用翻。〕

　　玄闻二将死，大惧，召诸道术人推算及为厌胜。〔〖胡三省注〗将，即亮翻。厌，于叶翻，又一琰翻。〕问群臣曰：“朕其败乎？”吏部郎曹靖之对曰：“民怨神怒，臣实惧焉。”玄曰：“民或可怨，神或可怨，神何为怒？”对曰：“晋氏宗庙，飘泊江滨，〔〖胡三省注〗谓迁晋宗庙主于琅邪国，寻又随帝上寻阳也。〕大楚之祭，上不及祖，〔〖胡三省注〗谓止祭桓温于太庙。〕此其所以怒也。玄曰：“卿何不谏？”对曰：“辇上君子皆以为尧、舜之世，臣何敢言！”玄默然。使桓谦及游击将军何澹之屯东陵，〔〖胡三省注〗游击将军，汉杂号将军也，魏置为中军，及晋，以领、护、左‧右卫、骁骑、游击为六军。建康之西有西陵，其东有东陵，东陵在覆舟山东北。澹，徒览翻。〕侍中、后将军卞范之屯覆舟山西，众合二万。

　　己未，裕军食毕，悉弃其馀粮，进至覆舟山东，使羸弱登山，张旗帜为疑兵，〔〖胡三省注〗羸，伦为翻。帜，昌志翻。〕数道并前，布满山谷。玄侦候者还，云“裕军四塞，〔〖胡三省注〗侦，丑郑翻。塞，悉则翻。〕不知多少。”玄益忧恐，遣武卫将军庾赜之帅精卒副援诸军。〔〖胡三省注〗魏文帝践阼，置领军将军，主五校、中垒、武卫等三营，后遂各置将军。赜，士革翻。〕谦等士卒多北府人，素畏伏裕，莫有鬬志。裕与刘毅等分为数队，进突谦陈；裕以身先之，〔〖胡三省注〗陈，读曰阵。先，悉荐翻。〕将士皆殊死战，无不一当百，呼声动天地。时东北风急，因纵火焚之，烟炎熛天，〔〖胡三省注〗呼，火故翻。炎，读曰焰。熛，必遥翻。〕鼓噪之音震动京邑，谦等诸军大溃。

　　玄时虽遣军拒裕，而走意已决，潜使领军将军殷仲文具舟于石头；闻谦等败，帅亲信数千人，声言赴战，〔〖胡三省注〗帅，读曰率；下同。〕遂将其子升、兄子浚出南掖门。遇前相国参军胡藩，执马鞚谏曰：“今羽林射手犹有八百，皆是义故，西人受累世之恩，〔〖胡三省注〗鞚，音控，马勒也。桓氏世居荆楚，西人皆其义旧，此盖从玄东下，玄既篡，因以为羽林。〕不驱令一战，一旦舍此，欲安之乎！”玄不对，但举策指天；〔〖胡三省注〗玄举策指天，亦项羽所谓天之亡我之意。〕因鞭马而走，西趋石头，与仲文等浮江南走。经日不食，左右进粗饭，〔〖胡三省注〗趋，七喻翻。粗，与麄同。〕玄咽不能下，升抱其胸而抚之，玄悲不自胜。〔〖胡三省注〗咽，于甸翻。胜，音升。〕

　　裕入建康，王仲德抱元德子方回出候裕，裕于马上抱方回与仲德对哭；追赠元德给事中，以仲德为中兵参军。裕止桓谦故营，遣刘锺据东府。庚申，裕屯石头城，立留台百官，焚桓温神主于宣阳门外，造晋新主，纳于太庙。〔〖胡三省注〗桓玄初篡，迁七庙神主于琅邪国，既而迁帝于寻阳，宗庙主祏皆随帝西上，故权造新主。〕遣诸将追玄，尚书王嘏帅百官奉迎乘舆，〔〖胡三省注〗乘，绳证翻。〕诛玄宗族在建康者。裕使臧熹入宫，收图书、器物，封闭府库；有金饰乐器，裕问熹：“卿得无欲此乎？”熹正色曰：“皇上幽逼，播越非所，将军首建大义，劬劳王家，虽复不肖，实无情于乐。”〔〖胡三省注〗复，扶又翻。〕裕笑曰：“聊以戏卿耳。”熹，焘之弟也。〔〖胡三省注〗刘裕娶于臧氏。〕

　　壬戌，玄司徒王谧与众议推裕领扬州，裕固辞。乃以谧为侍中、领司徒、扬州刺史、录尚书事，谧推裕为使持节、都督扬、徐、兖、豫、青、冀、幽并八州诸军事、徐州刺史，〔〖胡三省注〗使，疏吏翻。〕刘毅为青州刺史，何无忌为琅邪内史，孟昶为丹杨尹，刘道规为义昌太守。〔〖胡三省注〗宋永初《郡国志》，安丰有义昌县。盖晋末尝立郡，宋初废为县也。裕取义昌美名，使道规领太守。〕

　　裕始至建康，诸大处分皆委于刘穆之，〔〖胡三省注〗处，昌吕翻。分，扶问翻。〕仓猝立定，无不允惬。〔〖胡三省注〗惬，苦叶翻。〕裕遂托以腹心，动止咨焉；穆之亦竭节尽诚，无所遗隐。时晋政宽弛，纲纪不立，豪族陵纵，小民穷蹙，重以司马元显政令违舛，〔〖胡三省注〗重，直用翻。〕桓玄虽欲厘整，而科条繁密，众莫之从。穆之斟酌时宜，随方矫正；〔〖胡三省注〗揉曲为矫。言随事矫揉使归于正。〕裕以身范物，先以威禁；内外百官皆肃然奉职，不盈旬日，风俗顿改。〔〖胡三省注〗史言刘裕有拨乱反正之才。〕

　　初，诸葛长民至豫州，失期，不得发。刁逵执长民，槛车送桓玄。至当利而玄败，〔〖胡三省注〗当利，浦名。〕送人共破槛出长民，还趣历阳。〔〖胡三省注〗趣，七喻翻。〕逵弃城走，为其下所执，斩于石头，子侄无少长皆死，〔〖胡三省注〗少，诗照翻。长，知两翻。〕唯赦其季弟给事中骋。逵故吏匿其弟子雍送洛阳，〔〖胡三省注〗刁雍后自秦入魏。雍，于容翻。〕秦王兴以为太子中庶子。裕以魏咏之为豫州刺史，镇历阳，诸葛长民为宣城内史。

　　初，裕名微位薄，轻狡无行，盛流皆不与相知，〔〖胡三省注〗行，下孟翻。谓当时贵盛之流。〕惟王谧独奇贵之，谓裕曰：“卿当为一代英雄。”裕尝与刁逵樗蒲，不时输直，〔〖胡三省注〗樗蒲不胜而不即纳其所负之直，此亦博徒轻狡之常态。〕逵缚之马枊。〔〖胡三省注〗枊，鱼浪翻，系马柱也，又五刚翻。〕谧见之，责逵而释之，代之还直。由是裕深憾逵而德谧。

　　萧方等曰：〔〖胡三省注〗萧方等，梁元帝之嫡长子，撰《三十国春秋》。〕夫蛟龙潜伏，鱼虾亵之。是以汉高赦雍齿，魏武免梁鹄，〔〖胡三省注〗雍齿事见十一卷汉高帝十一年。汉灵帝时，梁鹄为选部尚书，魏武欲为洛阳令，鹄以为北部尉。董卓之乱，鹄奔刘表。魏武破荆州，鹄惧而自缚诣门，使在秘书，以勤书自效。雍，于用翻。〕安可以布衣之嫌而成万乘之隙也！〔〖胡三省注〗乘，绳证翻。〕今王谧为公，刁逵亡族，酬恩报怨，何其狭哉！

　　尚书左仆射王愉及子荆州刺史绥谋袭裕，事泄，族诛；绥弟子慧龙为僧彬所匿，得免。〔〖胡三省注〗慧龙后遂逃奔秦，又自秦奔魏。〕

　　魏以中土萧条，诏县户不满百者罢之。

　　丁卯，刘裕还镇东府。

　　桓玄至寻阳，郭昶之给其器用、兵力。辛未，玄逼帝西上，〔〖胡三省注〗上，时掌翻。〕刘毅帅何无忌、刘道规等诸军追之。〔〖胡三省注〗帅，读曰率。〕玄留龙骧将军何澹之、前将军郭铨与郭昶之守湓口。〔〖胡三省注〗骧，思将翻。澹，徒览翻。昶，丑两翻。湓，蒲奔翻。〕玄于道自作·起居注》，〔〖胡三省注〗杜佑《通典》曰：周官有左右史，盖今·起居注》之本。动则左史书之，言则右史书之；左《史记》言，右《史记》事。汉武帝有《禁中起居注》，后汉马皇后撰《明帝起居注》，则汉《起居注》似在宫中，为女史之任，其后起居皆近侍之臣录记也。历代有其职而无其官，后魏始置起居令史，每行幸宴会，则在御左右记录帝言；后又别置脩起居注。〕叙讨刘裕事，自谓经略举无遗策，诸军违节度，以致奔败。专覃思著述，〔〖胡三省注〗覃，深也，广也。思，相吏翻。〕不暇与群下议时事。《起居注》既成，宣示远近。

　　丙戌，刘裕称受帝密诏，以武陵王遵承制总百官行事，加侍中、大将军，因大赦，惟桓玄一族不宥。

　　刘敬宣、高雅之结青州大姓及鲜卑豪帅谋杀南燕王备德，〔〖胡三省注〗帅，所类翻。〕推司马休之为主。备德以刘轨为司空，甚宠信之。雅之欲邀轨同谋，敬宣曰：“刘公衰老，有安齐之志，不可告也。”雅之卒告之，〔〖胡三省注〗卒，子恤翻。〕轨不从。谋颇泄，敬宣等南走，南燕人收轨，杀之，追及雅之，又杀之。敬宣、休之至淮、泗间，闻桓玄败，遂来归，〔〖胡三省注〗敬宣等奔南燕事见上卷元兴元年。〕刘裕以敬宣为晋陵太守。

　　南燕王备德闻桓玄败，命北地王锺等将兵欲取江南，会备德有疾而止。〔〖胡三省注〗昔鲁庄公伐齐，纳子纠，小白自莒先入，所以有干时之败。当此之时，建康已定，使慕容锺等之师果进，刘裕固有以待之矣。将，即亮翻。〕

　　夏，四月，己丑，武陵王遵入居东宫，内外毕敬；迁除百官称制书，教称令书。以司马休之监荆‧益‧梁‧宁‧秦‧雍六州诸军事、领荆州刺史。〔〖胡三省注〗刘毅等之兵既进，故预以休之镇南蕃。监，工衔翻。雍，于用翻。〕

　　庚寅，桓玄挟帝至江陵，桓石康纳之。玄更署置百官，以卞范之为尚书仆射。自以奔败之后，恐威令不行，乃更增峻刑罚，众益离怨。殷仲文谏，玄怒曰：“今以诸将失律，天文不利，故还都旧楚；而群小纷纷，妄兴异议，方当纠之以猛，未可施之以宽也。”荆、江诸郡闻玄播越，有上表奔问起居者，玄皆不受，更令所在贺迁新都。〔〖胡三省注〗唐人所谓“难将一人手，掩尽天下目”，桓玄是也。〕

　　初，王谧为玄佐命元臣，玄之受禅，〔〖胡三省注〗禅，时战翻。〕谧手解帝玺绶；〔〖胡三省注〗玺，斯氏翻。绶，音受。〕及玄败，众谓谧宜诛，刘裕特保全之。刘毅尝因朝会，问谧玺绶所在。〔〖胡三省注〗玺，斯氏翻。绶，音受。朝，直遥翻。〕谧内不自安，逃奔曲阿。〔〖胡三省注〗刘昫曰：唐润州丹杨县，古曲阿县地。〕裕笺白武陵王，迎还复位。

　　桓玄兄子歆引氐帅杨秋寇历阳，〔〖胡三省注〗帅，所类翻。〕魏咏之帅诸葛长民、刘敬宣、刘锺共击破之，〔〖胡三省注〗帅，读曰率；下同。〕斩杨秋于练固。〔〖胡三省注〗练固在历阳西北。〕

　　玄使武卫将军庾稚祖、江夏太守桓道恭帅数千人就何澹之等共守湓口。何无忌、刘道规至桑落洲，〔〖胡三省注〗桑落洲在湓城东北大江中。杜佑曰：桑落洲在江州都昌县，汉之彭泽县也。〕庚戌，澹之等引舟师逆战。澹之常所乘舫，〔〖胡三省注〗舫，甫妄翻，方舟也。〕羽仪旗帜甚盛。〔〖胡三省注〗帜，昌志翻。〕无忌曰：“贼帅必不居此，〔〖胡三省注〗帅，所类翻。〕欲诈我耳，宜亟攻之。”众曰：“澹之不在其中，得之无益。”无忌曰：“今众寡不敌，战无全胜，澹之既不居此舫，战士必弱，我以劲兵攻之，必得之，得之，则彼势沮而我气倍，因而薄之，破贼必矣。”〔〖胡三省注〗沮，在吕翻。〕道规曰：“善！”遂往攻而得之，因传呼曰：“已得何澹之矣！”澹之军中惊扰，无忌之众亦以为然，乘胜进攻澹之等，大破之。无忌等克湓口，进据寻阳，遣使奉送宗庙主祏还京师。〔〖胡三省注〗祏，音石；庙中臧木主石室也。既克寻阳，宗庙主祏乃得还。〕加刘裕都督江州诸军事。

　　桑落之战，胡藩所乘舰为官军所烧，藩全铠入水，潜行三十许步，乃得登岸。〔〖胡三省注〗舰，户黯翻。铠，苦亥翻。〕时江陵路已绝，〔〖胡三省注〗官军既克寻阳，故江陵之路绝。〕乃还豫章，刘裕素闻藩为人忠直，引参领军军事。

　　桓玄收荆州兵，曾未三旬，有众二万，楼船、器械甚盛。甲寅，玄复帅诸军挟帝东下，以苻宏领梁州刺史，为前锋；又使散骑常侍徐放先行，说刘裕等曰：“若能旋军散甲，当与之更始，各授位任，令不失分。”〔〖胡三省注〗复，扶又翻。说，输芮翻。更，工衡翻。分，扶问翻。〕

　　刘裕以诸葛长民都督淮北诸军事，镇山阳；以刘敬宣为江州刺史。

　　柔然可汗社仑从弟悦代大𨙻谋杀社仑，〔〖胡三省注〗仑，卢昆翻。从，才用翻。𨙻，与那同；奴何翻。〕不克，奔魏。

　　燕王熙于龙腾苑起逍遥宫，连房数百，凿曲光海，盛夏，士卒不得休息，暍死者太半。〔〖胡三省注〗去年熙起龙腾苑。暍，于歇翻，伤暑也。〕

　　西凉世子谭卒。

　　刘毅、何无忌、刘道规、下邳太守平昌孟怀玉帅众自寻阳西上，〔〖胡三省注〗帅，读曰率。上，时掌翻。〕五月，癸酉，与桓玄遇于峥嵘洲。〔〖胡三省注〗《水经注》：江水东过武口，又东，右得李姥蒲，北对峥嵘洲，刘毅破桓玄处。在今黄州、寿昌军之间。杜佑曰：峥嵘洲在鄂州武昌县。峥，仕耕翻。嵘，户萌翻。〕毅等兵不满万人，而玄战士数万，众惮之，欲退还寻阳。道规曰：“不可！彼众我寡，强弱异势，今若畏懦不进，必为所乘，虽至寻阳，岂能自固！玄虽窃名雄豪，内实恇怯；〔〖胡三省注〗恇，曲阳翻，亦怯也。〕加之已经奔败，众无固心。决机两阵，将雄者克，〔〖胡三省注〗将，即亮翻。〕不在众也。”因麾众先进，毅等从之。玄常漾舸于舫侧以备败走，〔〖胡三省注〗舸，古我翻。〕由是众莫有鬬心。毅等乘风纵火，尽锐争先，玄众大溃，烧辎重夜遁。〔〖胡三省注〗重，直用翻。〕郭铨诣毅降。

　　玄故将刘统、冯稚等聚党四百人袭破寻阳城。〔〖胡三省注〗降，户江翻。将，即亮翻。〕毅遣建威将军刘怀肃讨平之。怀肃，怀敬之弟也。〔〖胡三省注〗刘怀敬见一百一十一卷隆安三年。〕

　　玄挟帝单舸西走，留永安何皇后及王皇后于巴陵。〔〖胡三省注〗永安何皇后，穆帝章皇后也。王皇后，帝之后也。〕殷仲文时在玄舰，求出别船收集散卒，因叛玄，奉二后奔夏口，〔〖胡三省注〗夏，户雅翻。〕遂还建康。

　　己卯，玄与帝入江陵。冯该劝使更下战，玄不从；欲奔汉中就桓希，〔〖胡三省注〗桓希时为梁州刺史。〕而人情乖沮，号令不行。〔〖胡三省注〗沮，在吕翻。〕庚辰，夜中，处分欲发，〔〖胡三省注〗处，昌吕翻。分，扶问翻。〕城内已乱，乃与亲近腹心百馀人乘马出城西走。至城门，左右于暗中斫玄，不中，〔〖胡三省注〗不中，竹仲翻。〕其徒更相杀害，〔〖胡三省注〗更，工衡翻。〕前后交横。玄仅得至船，左右分散，惟卞范之在侧。

　　辛巳，荆州别驾王康产奉帝入南郡府舍，太守王腾之帅文武为侍卫。〔〖胡三省注〗帅，读曰率；下同。〕

　　玄将之汉中；屯骑校尉毛脩之，璩之弟子也，诱玄入蜀，玄从之。〔〖胡三省注〗诱，音酉。〕宁州刺史毛璠，〔〖胡三省注〗璠，音繁。〕璩之弟也，卒于官。璩使其兄孙祐之及参军费恬帅数百人送璠丧归江陵，〔〖胡三省注〗费，扶沸翻。〕壬午，遇玄于枚回洲。〔〖胡三省注〗《水经注》：江水迳江陵县南，有洲曰枚回洲。〕祐之、恬迎击玄，矢下如雨，玄嬖人丁仙期、万盖等以身蔽玄，皆死。〔〖胡三省注〗嬖，卑义翻，又博计翻。〕益州督护汉嘉冯迁抽刀，前欲击玄，玄拔头上玉导与之，〔〖胡三省注〗魏、晋以来，冠帻有簪，有导，至尊以玉为之。导，引也，所以引发入冠帻之内也。〕曰：“汝何人，敢杀天子！”迁曰：“我杀天子之贼耳！”遂斩之，又斩桓石康、桓浚、庾赜之〔〖按〗甲十一行本“赜”作“颐”；乙十一行本同；退斋校同。赜，士革翻。〕，执桓升送江陵，斩于市。乘舆返正于江陵，以毛脩之为骁骑将军。〔〖胡三省注〗乘，绳证翻。骁，坚尧翻。骑，奇寄翻。〕甲申，大赦，诸以畏逼从逆者一无所问。戊寅，奉神主于太庙。〔〖胡三省注〗纳寻阳所奉送宗庙主祏也。〕刘毅等传送玄首，枭于大桁。〔〖胡三省注〗传，株恋翻。枭，坚尧翻。〕

　　毅等既战胜，以为大事已定，不急追蹑，又遇风，船未能进，玄死几一旬，〔〖胡三省注〗几，居希翻，又音祈。〕诸军犹未至。时桓谦匿于沮中，〔〖胡三省注〗沿沮水上下为沮中，临沮、上黄二县皆其地也。沮，子余翻。〕扬武将军桓振匿于华容浦，〔〖胡三省注〗华容县自汉以来属南郡。《水经注》：江水左迤为中夏口，右则中郎浦出焉。华容县今在监利县界。《晋书》‧振传》曰：匿于华容之涌中。《左传》：阎敖游涌而逸。杜预《注》云：涌水在南郡华容县。涌，音勇。〕玄故将王稚徽戍巴陵，遣人报振云：“桓歆已克京邑，冯稚复克寻阳，〔〖胡三省注〗将，即亮翻。复，扶又翻；下复陷同。〕刘毅诸军并中路败退。”振大喜，聚党得二百人，袭江陵，桓谦亦聚众应之。闰月，己丑，复陷江陵，杀王康产、王腾之。振见帝于行宫，跃马奋戈，直至阶下，问桓升所在。闻其已死，瞋目谓帝曰：〔〖胡三省注〗瞋，七人翻。〕“臣门户何负国家，而屠灭若是！”琅邪王德文下床谓曰：“此岂我兄弟意邪！”振欲杀帝，谦苦禁之，乃下马，敛容致拜而出。壬辰，振为玄举哀，立丧庭，谥曰武悼皇帝。

　　癸巳，谦等帅群臣奉玺绶于帝曰：〔〖胡三省注〗帅，读曰率。〕“主上法尧禅舜，今楚祚不终，百姓之心复归于晋矣。”以琅邪王德文领徐州刺史，振为都督八郡诸军事、荆州刺史，谦复为侍中、卫将军，加江、豫二州刺史，帝侍御左右，皆振之腹心。

　　振少薄行，玄不以子侄齿之。〔〖胡三省注〗行，下孟翻。以年叙长幼为齿，又，齿，列也。言不使预子侄之列。〕至是，叹曰：“公昔不早用我，遂致此败。若使公在，我为前锋，天下不足定也。今独作此，安归乎？”遂纵意酒色，肆行诛杀。谦劝振引兵下战，己守江陵，振素轻谦，不从其言。

　　刘毅至巴陵，诛王稚徽。何无忌、刘道规进攻桓谦于马头，〔〖胡三省注〗马头岸在大江南岸，北对江津口。〕桓蔚于龙泉，〔〖胡三省注〗《水经注》：灵溪之东有龙陂，广员二百馀步，水至渊深，有龙见于其中，故曰龙陂。〕皆破之。蔚，秘之子也。〔〖胡三省注〗桓秘见一百三卷孝武宁康元年。〕

　　无忌欲乘胜直趣江陵，〔〖胡三省注〗趣，七喻翻。〕道规曰：“兵法，屈申有时，不可苟进。诸桓世居西楚，群小皆为竭力；振勇冠三军，难与争锋。且可息兵养锐，徐以计策縻之，不忧不克。”无忌不从。振逆战于灵溪，〔〖胡三省注〗《水经注》：江水自江陵县南，东迳燕尾洲，北合灵溪水。江、溪之会有灵溪戍，背阿面江，西带灵溪。〕冯该以兵会之，无忌等大败，死者千馀人。退还寻阳，与刘毅等上笺请罪。〔〖胡三省注〗上，时掌翻。〕刘裕以毅节度诸军，免其青州刺史。桓振以桓蔚为雍州刺史，镇襄阳。〔〖胡三省注〗雍，于用翻。〕

　　柳约之、罗述、甄季之闻桓玄死，自白帝进军至枝江，〔〖胡三省注〗枝江县自汉以来属南郡，我朝省为镇，属松滋县。甄，之人翻。〕闻何无忌等败于灵溪，亦引兵退。俄而述、季之皆病，约之诣桓振伪降，欲谋袭振，事泄，振杀之。约之司马时延祖、〔〖胡三省注〗时，姓也。〕涪陵太守文处茂收其馀众，保涪陵。〔〖胡三省注〗处，昌吕翻。涪，音浮。〕

　　六月，毛璩遣将攻汉中，斩桓希，璩自领梁州。

　　秋，七月，戊申，永安皇后何氏崩。

　　燕苻昭仪有疾，龙城人王荣自言能疗之。昭仪卒，〔〖胡三省注〗卒，子恤翻。〕燕王熙立荣于公车门，支解而焚之。

　　八月，癸酉，葬穆章皇后于永平陵。

　　魏置六谒官，准古六卿。

　　九月，刁骋谋反，伏诛，刁氏遂亡。〔〖胡三省注〗刁逵之诛，惟赦骋，而雍得逃走投北；骋又诛，则江南之刁氏亡矣。〕刁氏素富，奴客纵横，〔〖胡三省注〗横，户孟翻。〕专固山泽，为京口之患。刘裕散其资蓄，令民称力而取之，〔〖胡三省注〗称，尺证翻。〕弥日不尽；时州郡饥弊，民赖之以济。

　　乞伏干归及杨盛战于竹岭，〔〖胡三省注〗上邽西南有南山、竹岭。〕为盛所败。〔〖胡三省注〗败，补迈翻。〕

　　西凉公皓立子歆为世子。〔〖胡三省注〗皓，古老翻。〕

　　魏主圭临昭阳殿改补百官，引朝臣文武，亲加铨择，随才授任。〔〖胡三省注〗朝，直遥翻。〕列爵四等：王封大郡，公封小郡，侯封大县，伯封小县。其品第一至第四，旧臣有功无爵者追封之，宗室疏远及异姓袭封者降爵有差。又置散官五等，其品第五至第九；〔〖胡三省注〗散，悉亶翻。〕文官造士才能秀异、武官堪为将帅者，其品亦比第五至第九；〔〖胡三省注〗将，即亮翻。帅，所类翻。〕百官有阙，则取于其中以补之。其官名不用汉、魏之旧，仿上古龙官、鸟官，〔〖胡三省注〗《左传》：郯子曰：昔太皞氏以龙纪，故为龙师而龙名。我高祖少皞挚之立也，凤鸟适至，故为鸟师而鸟名；凤鸟氏，历正也；玄鸟氏，司分者也；伯赵氏，司至者也；青鸟氏，司启者也；丹鸟氏，司闭者也；祝鸠氏，司徒也；鴡鸠氏，司马也；鸤鸠氏，司空也；爽鸠氏，司寇也；鹘鸠氏，司事也；五鸠，鸠民者也。五雉为五工正，九扈为九农正。杜预《注》曰：太皞氏有龙瑞，故以龙名官。应劭曰：以龙纪其官长：春官为青龙，夏官为赤龙，秋官为白龙，冬官为黑龙，中官为黄龙。张晏曰：庖牺将兴，神龙负图而至，因以名官与师也。〕谓诸曹之使为凫鸭，〔〖胡三省注〗《魏书·官氏志》作“诸曹走使”。〕取其飞之迅疾也；谓候官伺察者为白鹭，取其延颈远望也；馀皆类此。

　　卢循寇南海，攻番禺。〔〖胡三省注〗番，音潘。禺，音愚。〕广州刺史濮阳吴隐之拒守百馀日，〔〖胡三省注〗濮，博木翻。〕冬，十月，壬戌，循夜袭城而陷之，烧府舍、民室俱尽，执吴隐之。循自称平南将军，摄广州事，聚烧骨为共冢，葬于洲上，得髑髅三万馀枚。〔〖胡三省注〗髑，徒谷翻。髅，郎侯翻。《说文》曰：髑髅，顶也。〕又使徐道覆攻始兴，〔〖胡三省注〗吴孙晧甘露元年，分桂阳南部都尉立始兴郡，唐为韶州。〕执始兴相阮腆之。〔〖胡三省注〗相，息亮翻。腆，他典翻。〕

　　刘裕领青州刺史。〔〖胡三省注〗刘毅免青州，裕自领之。〕

　　刘敬宣在寻阳，聚粮缮船，未尝无备，故何无忌等虽败退，赖以复振。〔〖胡三省注〗复，扶又翻；下复自同。〕桓玄兄子亮自称江州刺史，寇豫章，敬宣击破之。

　　刘毅、何无忌、刘道规复自寻阳西上，至夏口。桓振遣镇东将军冯该守东岸，扬武将军孟山图据鲁山城，辅国将军桓仙客守偃月垒，众合万人，水陆相援。毅攻鲁山城，道规攻偃月垒，无忌遏中流，自辰至午，二城俱溃，〔〖胡三省注〗汉水与江会于鲁山西南，汉水之左有却月城，亦曰偃月垒，故曲陵县也，后更为沙羡县治。〕生禽山图、仙客，该走石城。〔〖胡三省注〗走，音奏。竟陵县，古石城戍也。《郢州图经》曰：子城三面墉基皆天造，正西绝壁下临汉江。石城之名盖本于此。〕

　　辛巳，魏大赦，改元天赐。筑西宫。十一月，魏主圭如西宫，命宗室置宗师，八国置大师、小师，州郡亦各置师，以辨宗党，举才行，如魏、晋中正之职。〔〖胡三省注〗《魏书·官氏志》曰：以八国姓族难分，故国立大师、小师，令辨其宗党，品举人才。自八国以外，郡各立师，职分如八国，比今之中正也。宗室立宗师，亦如州郡八国之职。行，下孟翻。〕

　　燕王熙与苻后游畋，北登白鹿山，东逾青岭，〔〖胡三省注〗《水经注》：大辽水东南过辽东郡房县西，又右会白狼水，山出右北平白狼县东南，北屈，迳白鹿山西，即白狼山也。青岭即青陉，在龙城东南四百馀里。魏收《地形志》，建德郡石城县有白鹿山祠。〕南临沧海而还，〔〖胡三省注〗沧海在辽西郡海阳县南。还，从宣翻，又如字。〕士卒为虎狼所杀及冻死者五千馀人。

　　十二月，刘毅等进克巴陵。毅号令严整，所过百姓安悦。刘裕复以毅为兖州刺史。

　　桓振以桓放之为益州刺史，屯西陵；文处茂击破之，放之走还江陵。

　　高句丽侵燕。〔〖胡三省注〗句，如字，又音驹。丽，力知翻。〕

　　戊辰，魏主圭如豺山宫。

　　是岁，晋民避乱，襁负之淮北者道路相属。〔〖胡三省注〗襁，居两翻。属，之欲翻。〕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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