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·子夜书案·
  


广阳杂记选

 

〔清〕刘献廷·著
 

凡一卷共三页 子夜星网站整理编校
 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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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○赐姓与杨于两

  杨于两为余言:台湾赐姓公之贤,以为诸葛忠武、郭汾阳、岳武穆后之一人也。赐姓少时,思文帝绝爱之。其父芝龙怀逆谋,赐姓屡谏以尊朝廷、恢复中原,遭其父之怒骂。后芝龙、鸿逵皆提兵出关,思文诏赐姓谋,赐姓劝思文出关。思文曰:“芝龙、鸿逵,朕将谁依?”赐姓曰:“臣父、臣叔皆怀不测,陛下宜自为计!”与帝相持痛哭。帝曰:“汝能从我行乎?”赐姓曰:“臣从陛下行,亦何能为!臣愿捐躯,别图以报陛下。此头此血,总之已许陛下矣!”思文出关,赐姓遂入海聚众至数万,据厦门、金门;而芝龙已降本朝矣。思文至邵武,知大势已去;有二宫人缢死,敕取三棺,皆钉之而出,则皇后曾氏亦在其内也。呜呼!思文皇后之死在行在、烈皇后之死在宫中、永明皇后之死在系虏,虽先后不同,其成仁取义则一也。思文从此不知所之。

  赐姓之妻董氏,其父讳飏先,号沙筑;晋江人也。先朝进士,于两之表叔。于两与赐姓幼同笔研,赐姓既据厦门,沙筑住金门。后于两以贫困往干沙筑,赐姓知之,召至厦门,遂留之;表奏永明,授以兵部车驾司郎中。以其未曾蓄发,遣之往来京师。永明以延平王爵封赐姓,而赐姓不敢受也。清使往招抚之,而赐姓不屈也;曰:“和则可矣,奈何曰‘抚!’大国若存此弹丸地于海外以延有明之一线,请从安南、朝鲜之例,不废贡职。大国苟不以为然也,则亦惟命耳”。上知抚之不就也,召芝龙温语曰:“汝子有书至乎?汝知厦门抚议之就乎”?芝龙曰:“臣不知也,亦无书来”。上曰:“汝子诚反矣,汝无罪也。已往不究;今后汝子使人来,汝即以闻”!芝龙得旨,未两日而于两适至都门,祸几不测。幸芝龙以方得旨而遽有人至,恐上见疑,遂命于两走,得脱。后为人告发,发遣芝龙于关东。后遣大兵征厦门,赐姓命居人迁徙,空其地,以诱清兵;舟楫之费,皆赐姓任。于两不知,以为赐姓弃厦门也,事则败矣;遂徙其家人于内地而身送之。既渡海,肩舆行,与清兵遇;远望见,亟取田塍间间道以走。清兵追之,马辄陷,其道非土人不知也。走匿村中,田夫则于两之故仆。少焉,已发兵围而搜之,于两薙发以免,而置敝箧、故于海滨渡口,若由此以济者然;清兵信之。清兵渡海而败,于两从此亦不得复归厦门。然以其兄同苏立在广东,不敢出投诚;赐姓军法:凡有一人投诚,则其宗族皆在必诛故也。苏立与许隆、杨文广皆广东尚王之客,为尚王行商海上,颇跋扈;尚王患之,酖杀文广、苏立。许隆自此与厦门结连,不可杀。后苏立乃为一游兵所杀。其事杨符五曾为余言之,尚未详其颠末,更当留心。文广之子,今候补同知;昨从湖南北上,留于两处,一宿而去。

  赐姓之死也,面目皆爪破;曰:“吾无面目见先帝及思文帝也!”余曰:“赐姓提一旅之师伸大义于天下,取台湾存有明正朔于海外者将四十年,事虽不成,近古以来未曾有也,贤于文信国远矣!然赐姓既死,无人继起;则其当日成就人材者,必不得其道矣,亦未闻有非常之人为辅也”。于两曰:“恶,是何言也!。吾闽向为文胜之邦,今一变而为用武之国,居方镇、握重兵,十之八、九皆闽人也。姑以我晋江一县言,则一公、二侯、二伯,其余任将帅之职居八座者,共十有八人;若通八闽计之,指亦不胜屈矣!前此阿罗斯之捷、昨岁阿鲁特之退,皆敝亲家林兴珠之功也。兴珠今老,然持藤牌而舞,辟易万夫;前跃八尺、后退一丈,不可敌也。诸如此者,实繁有徒。濒海之地,风土柔弱;一变至道,伊谁之力!凡此,皆赐姓之余勇也;其成就人材为何如耶!”余闻此言,爽然若失。虽然,武勇之士为他人所贾,多至富贵;忠义之士,则从未之闻矣!慨然曰:“黄金用尽教歌舞,留与他人乐少年!”遂投箸而起。


  ○黄石斋联

  黄石斋先生被执拘禁中,洪承畴往视之,先生闭目不视。洪既出,先生举笔疾书一联曰:‘史笔流芳,虽不成名终可法;洪恩浩荡,不能报国反成仇’。盖“成仇”与“承畴”同音也(杨于两云)。


  ○海沟糠洋

  张岫民出其近作一卷,中有与泛日本者谈海沟之异。序曰:去西岸东行,帆过海沟,程居其半;其水黝黑约三百里,奔流剽急自北而南,海为之陷,有若沟然,故因其状以名之。又有糠洋,亦日本必由之路;有物浮于海面,其状如糠,几数百里。风涛激逐,凝聚不散;盖水脉有以限之也。


  ○吉王之后

  吉王见浚,英宗第五子;天顺丁丑,封于长沙。六传至宪王子由栋,天启辛酉袭位。后流贼犯湖南,王与桂王同舟奔粤西而死。今其府基为官仓,当年规模犹可想见焉。
  钱邦芑弟诗

  镇江钱邦芑,字开少;后出家,号大错。其弟字驭少。能诗,(梁)质人诵其“居庸关”诗:‘居庸千尺蓟门间,旧是中原第一关。属国久通高丽使,边墙直界朵颜山。天无私警兵才息,统有专归戍自闲。只羡卢龙田子泰,炳然高节迈尘寰’。其二云:‘髫髻生当战伐年,南军正戍白狼烟。饷输沧海千艘粟,门接医闾万仞天。将略何人雄虎豹,庙谟终岁辇金钱。一从解甲投戈后,博得中原日宴眠’。此诗共三首,今逸其一矣。


  ○何腾蛟棺敛

  邓子喻,江西人。在彬州,助(茹)紫庭丈量田地。偶来谈及何督师腾蛟死潭州埋沙港,其地已为人筑室于上矣。康熙中,见梦于其子并一老仆;言其地,且令扶归。其子来中湘,如言得之,颜色如生;遂以棺敛,扶之而归。


  ○林时山

  泉州同安县人林时山,字楼船;在台湾,以功封伯。后因保举施烺叛,遭杖,削职。其子前在都,忘其名字矣。有书十数卷,曰“明季纪事”;自隆武二年起、癸亥郑氏国亡止,皆台湾事也。文笔虽不能矫健,而纪载详明;杨于两在都门曾见之。


  ○林兴珠阿克萨之捷

  杨涵斋述建义侯林兴珠阿克萨之捷甚详:

  建义,本江西南安副将,后升辰州协镇。平西兵至,降于周。后在湘潭,涵斋劝之投诚;伪周平,封建义侯。

  甲子之冬,上在景山召见,语良久。论及火器之利,因问所以御之者;曰:“惟滚被为第一”。上问:“滚被为何物”?侯曰:“即人家所用之棉被也”。上笑曰:“是何为”?侯曰:“柔能制刚耳”。因详言其进退滚闪之法。上颔之,又问曰:“滚被之外,更有何法?”曰:“有滚牌,臣家有其器”。上立命取至,曰:“汝家有能用此牌之人否?”曰:“有数人耳。”遽召六人来,于上前舞跳。上命善射者数人以雹头射之数发,皆不中;矢未发,已滚至面前,疾于飞鸟。上大喜,问:“能用滚牌之人,何方可以召募?得人几何可以成一旅?”曰:“多则一千、少或五百,可以用矣。惟臣乡漳、泉之人多善此者,须于闽募之。”上曰:“此去闽远,往还非数月不可。今直隶、山东、河南多台湾投诚垦种者,皆闽人;召用之,五百可得也。”侯曰:“诚如上谕。”遂召募教演,未几而成;亦未知上之将何用也。

  至乙丑春、夏间,上命往征罗刹国阿克萨城。罗刹国在极西,绝荒远,幅员极广。阿克萨,其极东之边界也;在乌龙江侧,与梭伦邻。栅木为城,一将守之,兵不满千。其人猛如虎豹;而火器尤利,发无不中。梭伦时被其害,子女、参、貂抢掳殆尽。梭伦之貂为天下最,以罗刹故,不得时贡;且数以罗刹之过上诉。上既平三藩,未尝一日忘罗刹也;乃命彭椿公领铁骑三千为陆路将军、林兴珠领滚牌五百为水路将军往征之,水陆并进。上曰:“阿克萨城,吾得其地,众少不能守,多则馈饷难;吾非欲其地,特以梭伦时来哀诉,吾不忍其侵暴,命汝往讨其罪。汝彭椿体朕此意!林兴珠老将知兵,宜听其方略,以时进取。边地早寒,不能久驻。林侯南人且老,不能寒;城克,令其先归。汝彭椿抚其众,欲归罗刹者放之归,有降者与偕来;毀其城栅、践其土地蹂躏之,使不可复耕牧,则自外四十八旂扬兵而归。若五、六月间不克,亦即罢归,待来岁再计之。”兵进,五月间至其地,以梭伦人为向导。初,罗刹屡得志,二十年无一骑至其地者;城既狭小,则皆散处于外,备益弛。梭伦人导吾众走深山中,亦不深谙径路,略识方向耳。见有人烟,趣围之,数家聚耳;屋皆以桦皮,甚坚致。执其人问之,则去阿克萨不远矣。有一人逸而走;林侯曰:“宜亟进矣!掩其不备而围之,令其在外者不得入、在内者不得出。少迟众合,不可当也!”无待舟师,彭椿公遂以铁骑三千进。比其人至,兵已迫城下矣。城中人不多,众散处不得合,内外隔绝。城四门皆有巨礮,猛烈不可当;然司礮者皆隔于城外,无能施放者。遂困之,而城坚不能骤下。城有守将,其父亦守一城相距七百里;城传烽燧,其父率众五百自上流乘木筏顺流而下。五月二十三日围阿克萨城,二十五日救兵已至。侦知之,林侯曰:“是兵自水来,若使登岸,则不可当。吾以水军往迎之,皆毙之于江中。大军之围,不可撤也;则皆令众裸而入水,冒藤牌于顶,持揙刀以进。”罗刹众见之,惊所未见,呼曰“大帽鞑子!”众皆在水,火器无所施;而藤牌蔽其首,枪矢不能入。以长刃掠牌上折其胫,皆踣江中;杀伤大半,余奔溃而逸。兴珠不丧一人,复围其城。兴珠曰:“此倖胜;城若不克,大军至,无噍类矣!”令三千五百人,人取草一束,堆城下;不下,即火之。城中呼号,请降而出;纵其守将归,有降者置军中。坚守之三日而城下,侯遂先归。侯之众,在沈阳坠骑而死者一人,病死于途者三五人耳;未尝亡一夫于敌也。陛见,上大喜;曰:“林侯之功,史册所未有也!”下部议赏,不酹其劳,上命更议。彭椿公既平其地,甫归报,而罗刹已于其地复建城,比前愈巨;益其众,耕牧如故,掠梭伦益甚。上怒彭椿公践踏其地之不力也,以前功折其罪,并侯之功亦不叙焉。


  ○赐姓南京之败

  赐姓之攻南京,总统余新为梁化凤所愚,约降有日,遂不为备;值其诞日祝寿,开神策门攻之,余新、甘辉、洪复皆成擒,余新跪而请降、甘辉不屈而死、洪复亦骂敌而死。


  ○洪复

  洪复,泉州同安人。初为优旦,赐姓拔以为将;丰姿娇艳如妇人,而勇冠三军,射能百步穿杨。赐姓尝曰:“观汝才略,可为大将;惜汝之性情、气质柔媚耳。”复曰:“复蒙主恩,今至于此,必为鬼以报主;大将则何敢云。”赐姓曰:“何为也?”复曰:“为将者,阵前、阵后岂能必胜。复效力行间,惟一死以报主恩,复之愿也!”赐姓尝攻漳州,营为敌所劫,披靡而走;思文所赐七印一囊贮之,遗失于营中。复独骑随敌后入营中,挟囊而走;敌始觉,追之。复发三矢,连毙三人,敌不敢追;遂以印反命。后果死江南之难。


  ○郑芝龙偶倭妇

  郑芝龙幼逃入日本,为人缝纫以糊其口。余赀三钱缝衣领中失去,旁皇于路以求之,不得而泣。有倭妇新寡,立于门内;见而问之。芝龙告以故;妇曰:“以汝材力,三百万亦如拾芥;三钱何至于是?”盖其妇夜有异梦,如韩蕲王之夫人也;遂以厚赀赠之而与之夜合。芝龙后得志,取以为室;即赐姓之母也。


  ○郑鸿逵医疾

  郑鸿逵,字羽公。晚年得痿痹之疾,手足废不用;夏月必以油入浴桶,通身浸之。安平之人无敢食油者,皆以供鸿逵之用也。疾后不起,有医曰:“此疾惟人胎可愈。”鸿逵即剖孕妇取胎为药,未几死;赐姓杀医以偿孕妇母子之命。


  ○小国姓

  郑鸿逵之子曰“小国姓”;思文时,亦同成功赐姓。黄夫人之入都也,惟“小国姓”不欲往;曰:“吾入海寻森哥去矣(赐姓幼名森,字大木)!”遂渡海至厦门,未几而死。因失此人,福建通省之官俱坏。


  ○泉州安平城

  安平城去泉州府城四十里,乃郑芝龙所筑;海舶直至城下。


  ○郑鸿逵筑钓浦

  郑鸿逵家于白沙。白沙距石井十里,海滨之沙也;潮长不没。水落,有路可通安平;距安平约三十里。鸿逵筑半月城于其上,曰钓浦。后鸿逵驻金门。


  (以上选自《广阳杂记》卷二)


  ○觉罗准大

  (李)殿公极言觉罗准大之贤。准大,一名朱克,号松□。随简亲王南征至广西,忽有志于学;与殿公友善。殿公偶与临桂巫山隐者王佐人雨中相遇,见其貌而知其贤;同僧浑融入山访之,留信宿而返。遂请其入城,为松□讲“论语”。松□从此识义理,有志于圣贤之学矣。一日郊行,见张别山墓荒芜不修,问知别山为明末死事忠臣,遂大恸归。出橐中金并毁金、银酒器共得百余两,大修别山墓道;立碑碣,置田若干亩,招农夫一家六人为之守冢。事竣,招诸宾设祭;礼毕,自拜守冢者,又以银六两并礼物赠之,涕泣而去。呜呼!“仁心为质、慕义无穷”,松□有焉。


  ○僧浑融

  僧浑融者,督师何云从之部曲也。何督师亡后,遂披薙为僧。


  ○吴三桂之弑永历帝

  吉坦然,江宁人;流寓衡阳。其尊人扈从永历帝上云南,坦然时尚少,亦随之往;甲午开科,中式,授大理府云龙州知州,后改授姚安府姚州知州。清兵至,投诚;授蒙自县知县。坦然随其父往来于迤东、迤西诸处,知滇事最详。后出滇,流寓粤东,移衡阳焉。

  余问以滇中诸事,坦然多目击者。永历之自缅归也,吴三桂迎入坐辇中;百姓纵观之,无不泣下沾襟。永历面如满月,须长过脐;日角龙颜,顾盼伟如也。有满洲人见之以为真天子,遂有密谋以图中兴者;事泄,诛四十余人焉。予曰:“我向闻其人而遗其人之名,先生犹忆得否?”坦然曰:“亦忘之矣!然于法场上见为首者长七尺余,形如虎豹;皆言其膂力绝人,骑射为满洲之冠。永历以此,益不得更延时日矣!”予曰:“闻帝崩之日,天有风雷之变;果然否?”曰:“吴三桂既得密旨,请帝于北门库饮奕,遂弑之;百姓初不之知也。是日,天极晴朗,忽有黑云起,风雷交作。城外里许有金汁湖,在归化寺侧;民储水灌田者也。有龙出于中,蜿蜒升天,头、角、爪、牙皆见;众方骇观,忽传帝崩于北门,备梓宫矣。”嗟乎!人心、天象如此而明竟亡,天道果不可测也!


  ○黄梧与施烺

  赐姓公未得台湾也,积蓄皆贮海澄:铁甲十万副,谷可支三十年,藤牌、滚被、铳炮、火药皆以数万计。公时在厦门,梧降本朝,海澄失,公闻之神色不变。本朝封梧为海澄公,世袭四十余代。

  施烺起身行伍,随郑飞虹于隆武时为将;后随赐姓在厦门。取台湾,将不利于赐姓;赐姓觉,烺降本朝,后卒灭台湾云。


  ○王化行

  紫庭言:襄阳总兵王化行昔于陇州上山攻贼不得上,将退矣;虑敌之尾其后也,先令一半以铳仰攻、一半先退数十步立定仰攻。先攻者退数步仰攻,先退者复退,更番而下。退毕,不失一人。满洲见之,以为诸葛复生云。


  ○鲁世子垦田

  鲁监国世子,今开垦于许州五女坟。


  ○黄庭

  涵斋言:黄庭,漳州人。善战、持重,百战不败。赐姓之攻金陵,庭留守厦门。于康熙二年以五千铁甲投诚,封慕义伯;后令其开垦于邓州。


  ○黄梧平海五策

  涵斋又言:海澄公黄梧既据海澄以降,即条陈平海五策:一、迁徙沿海居民于内地;距海三十里,不令人居住。一、言郑氏祖坟风水甚美,当令人发掘。一、郑氏有五大商在京师、苏杭、山东等处经营财货以济其用,当察出收拿。一、郑氏虽居海中而其田产财贿皆在漳、泉等处,当察出收官。一、造八桨小船数十只,无风时出海以取厦门;四面环攻,令彼疲于奔命。上然其策,惟“迁海”一条未行。郑氏始祖之茔在泉州之石井,发掘时不得尸;在漳州者,无遗骸矣。

  梧,漳州平和县皂隶也,与门役赖玉谋潜通赐姓,杀知县以降。赐姓用二人以为将,使守海澄;而梧之报赐姓也,不遗余力矣。三藩变后,郑氏攻破海澄,梧已死久矣;发棺而僇其尸。尸用汞殓,肢体犹未僵也。其子投井中,出而剐之;人见其眼胞睫睫不已云。赖玉,为泉州提督标人所僇。

  迁海之策,施烺复言之,始行。


  ○崇明开基者

  吴锦霞言:崇明开基者为王、顾、董、施、宋、陆六家,而王、施二家皆巨族矣。崇邑纵二百里、横五十里,周五百里。数年前,兵万人;台湾平后,裁汰至四千矣。


  ○台湾大略

  余问涵斋云:“吾闻台湾向为红夷地,郑芝龙得而复失,赐姓公复取之;有诸乎?”涵斋曰:“非也。台湾向为番地;嘉靖中,红毛国人取其一角为诸国贸易之所。盖红毛国人领其主之船只,于各国占地为市,而岁输租赋;地多而大者,加官焉。台湾口岸故巨,其西则淡水,山石林立,不可泊舟;惟东南有水潆折而下,可通舟楫。红毛人筑城于内,曰赤瞰城。有山对峙如鹿耳,曰鹿耳门;舟必从此入。红毛人于弯环处皆有台,设巨以守;不可攻也。台湾之名,盖取之此。赐姓公江南之败,复回厦门;念厦门、金门不可守,海澄公黄梧又议无风时出小舟环攻,疲于奔命,遂思东取台湾。本意原欲由澎湖入,而一夜风起涛涨,诸石皆没,前此所未有也;由淡水径至赤瞰城下,鹿耳之险无所用之。使求救于本国,而往返须三年;围城两月,食尽而降。赐姓纵其舟归本国,台湾遂为郑氏有。后红毛国合清兵以巨舟来攻,郑氏以小舟往,而钉小舟于巨舰之旁,人没于水而火其舟;此后不敢复至云。自厦门出洋,七更至澎湖,入师屿泊舟;必待顺风,一日而至台湾,凡八更(而更约六十里)。否则,为海沟急流所漂而东矣。此台湾之大略也。?

  (以上选自《广阳杂记》卷三)


  ○何楷与郑氏

  何楷,字玄子;思文时,曾弹郑飞虹并及赐姓。玄子归,为盗所伤,截其耳;人云郑氏使人为之。何、郑自此为世仇矣。后赐姓据厦门,有人来闽,玄子必捕之;其第三子常涕泣而谏其父,人皆知之。玄子死,三公子为赐姓所擒,置之狱中;因曾劝其父也,得以不死,勒令造铁甲千二百副而后释之。比校时,曾受刑杖。玄子著有“周易订诂”,奇书也。


  ○郑飞虹兄弟

  郑飞虹,幼姣好。其父为府吏时,知府蔡善继园有荔支树,飞虹同其弟自墙外以石打荔支,误中善继之头;善继怒,呼其父子至,一见飞虹而怒解。后飞虹烝其后母某氏,其父欲杀之,逃往海盗李旦舟中,有宠于旦。旦死,欲置主,卜之于神;飞虹十卜皆吉,遂立以为主。其弟莽二名之豹,枭勇绝人;遂雄踞海上。弟之彪,后改名鸿逵。


  ○杨晋叔夫人

  杨晋叔夫人,郭氏也。父名郭羲,与陈秀皆飞虹同时人,鼎足而立者也;后不相能。归诚后,皆世袭精奇尼哈番。夫人因长沙之乱,合家避居于官山。四王兵至搜山,家人皆走;夫人独不去,自缢死。后晋叔于星沙大作佛事,以资冥福;僧以幡往官山招魂,有鸟如燕而长尾,随幡飞至星沙,栖庭树上。每幡绕坛,鸟辄随幡飞转;毕,复栖树上。凡三日夜,佛事既毕,化纸送佛讫,即飞向官山而去。夫人平日事姑、事夫,孝谊备至,宜乎有此灵异也。涵斋尝为之立传。


  ○赐姓舟泊羊山

  赐姓攻金陵之前,经营海上,舟泊羊山。山在普陀之东(有鸡山、羊山,鸡山一山皆鸡,羊山皆羊也),其地有龙不可泊;赐姓曰:“吾有命在天,龙何能为事?苟有成,自有百灵拥护;不成,死此耳!”舟泊,金鼓作;龙起震荡,见纱帽红袍人揖。赐姓上小舟,风吹小舟上岸,得不死。舟覆甚众,精锐十丧五、六矣。


  ○查如龙

  (杨)符五云:有查如龙者,下江人;弘光朝,曾为部郎。后流落江湖,未尝一日忘天下也。康熙初年,伪造天下督抚提镇书札,官封、印信、花押、图章一一逼真。书中之意,皆联络声气,共图举事,恢复中原;皆有报书草稿,汇为一册,辞皆俊伟。携之走滇南,寓山中僧舍,去省不远。为血书一通,上平西;言“天下督抚提镇及朝中大臣,皆有同心待王为盟津之会。王、华人也;当年之事,出于不得已。今天下之机杼在王,王若出兵以临中原,天下响应,此千古一时也。”令一童子于王府上之;其意欲露布此书于人,胁王以不得不从之势。童子至王府,不得其门而入;逡巡归。后以假银事败,露于曲靖府。曲靖知府李率祖号素园,向与平西有隙,得此甚喜。见其书稿牵连天下无一遗者,遂取而焚之;唯以上平西血书申督抚闻之于朝,命千总董三纲解之入京。如龙临发时,呼三桂曰:“我死,尔九族之灭亦不远矣!”至京,凌迟处死。朝廷之疑滇,自此愈深矣。


  ○江彧

  云南永历朝丁酉科举人江彧,才望士也。洪经略入滇,彧将随公车北上会试。谒见经略,经略不许;云:“崇祯朝举人许会试,永历朝举人不许会试!”彧曰:“若以大清龙飞之日计之,则自天命元年始;将万历、泰昌、天启、崇祯四朝举人皆将不许。若曰崇祯,固中国之主也。永历,先帝圣子神孙;西南半壁,固大明之江山也。奈何所取之士,有异于崇祯之朝乎?吾知之矣,崇祯先帝曾为公设御祭九坛,固公之恩人;其所取士得为举人,许其会试,所以报也。永历先帝,公之仇也;所取之士亦仇也,其不许会试宜也!”公怒,命扶出。


  ○万彩云

  辛未八月朔日,舟泊大通;大风雨,不能开船,听符五谈沙定洲妻万彩云事。

  万,江西人。初生时,有彩云覆其屋上;其父见之曰:“若男子,必非常人;惜其女也!”长随父入滇南,家于临安。美而艳,土官普明声见而悦之,娶以为小妻,与其室异地而处;生子曰小普。彩云有机智;未几,普氏之权尽归掌握。明声死,小普嗣,刚很淫乱。而彩云亦多淫行,常蓄美男子数十人,以次入待;小不当意,辄杀之。有沙氏子,土司之后也;彩云悦其魁吾,宠之专房。一日,彩云早起他出,沙子尚卧帐中;小普潜入室内,刺杀之。彩云哭之,如丧伉俪。后又得定洲,宠过前。沙定洲生于贫贱,然有权略,知书;时小普已死,普氏之业遂归定洲。后乘乱逐沐天波而踞滇省,彩云助之也。彩云,亦妖矣!


  ○黄漳浦著“大涤函书”

  黄漳浦之囚于南都也,洪经略门人山东傅觐光为江宁同知(字对扬,与坤五友),奉命监视。漳浦问闽人之在江南者,觐光以坤五对。漳浦索宣纸百幅,草出闽入浙以来之诗文;以半寄坤五、半赠对扬。又画巨松一幅。后人刻其原书于池州,复有汇刻之于浙江者,名“大涤函书”;又合倪鸿宝、刘念台、陈卧子集为一部。


  ○路振飞

  东山翁式金同一少年来会(陶)子师,曰路同文,名炜;询之,则路文贞之曾孙也。

  文贞名振飞,字见白;广平曲周人。明季,总督漕运于淮安。弘光朝,公奉太夫人避居吴,而南都已不守矣,遂卜居洞庭之东山;有家丁三百人,一方赖以保障,乡人至今德之。乙酉,思文即位于福州,召公为左都御史。丙戌三月,驾幸延平;公居守建宁,进太子太师、武英殿大学士。八月,仙霞关陷,上苍皇西幸,命公以文渊阁印视师安关;公趋赴延平,遂与乘舆相失。航海走广州,广州复陷,依国姓于厦门;造“隆武四年历”,用“文渊”印颁行。戊子六月,永历御极于端州,手诏召公;公力疾赴命。三年己丑四月,道卒于顺德,享年六十;赠太傅,谥“文贞”,荫一子中书舍人。夫人王氏,守太夫人丧于吴。公之丧至自粤,一恸呕血,踰月遂不起,己亥十一月也;合葬于东山法海坞中。男三人,长中书舍人泽浦,字苏生;次中书舍人泽淳,戊戌省墓,卒;次泽浓,奉思文诏改名太平。孙五人,长玄龄,后改玄鼎,泽浦子也;同文,乃玄鼎之孙云。


  ○哇哇城

  娄胜功有侄,清初在李定国营中,曾至缅国哇哇城。余问以往事及城中风土;恨其人愚懵,言之不甚了了。地多番僧,精舍满贮梵书贝叶。永明入缅,晋藩兵驻孟坑;其地人居以板为之,上大下小,如桅竿之斗然。


  ○交趾与台湾

  揭昭仪,曾客交趾。余问以其地之风土;云安南与交趾今分二国,安南王,今交趾之婿也。地产象,以象为阵,善火攻。交枪为天下最,然其人柔弱,不堪用也。

  又曰:台湾地向有大肚、礼嘉二种番人。郑芝龙始开其地,后红毛国假于郑氏以开市;国姓以金门、厦门逼近内地,恐不能守,遂复取台湾以建国。余今日始知台湾为芝龙所开,当更政之于杨涵斋也。

  (以上选自《广阳杂记》卷四)


  ○黄性震

  黄性震,字静庵,漳浦道士;为郑氏百夫长。投诚后为千夫长,在姚总督麾下;以招刘国轩说姚,姚命往探,得其肯綮。顾假□以间之,为致国轩书误遗,台湾遂有疑;因说国轩来投诚。


  ○厦门至台湾

  自厦门至澎湖七更,自澎湖至台湾五更,凡十有二更。


  ○罗盘

  海舶上司罗盘者,曰伙长。置一龛,下铺细砂,安盘于上,取平。周回置灯,伙长昼夜视之,较之以刻漏而定方向焉。其水之浅深,泥之颜色、臭味,皆知之;验之,毛发不爽。一见山,则事在舵工,伙长之任卸矣。


  ○台湾土蛮

  台湾土蛮男子,皆赘妇家而从其姓氏;故族贵女而贱男。向也男女皆无衣裳,今女亦以布缠身矣。今台湾已立学塾,乡试必举一人。


  ○红毛城

  台湾惟有一城,乃红毛国所筑者;临海畔,俗呼红毛城,郑氏向居之。今台湾府治,不在此城内。


  ○台湾舟飘安南

  台湾知府蒋集公家人翁总管于康熙二十三年自台湾归,过澎湖,遭风折舵,急安橹,橹亦折;逐研去其桅,割断篷索,舟中惟本锭四具,以缆沈之海中,随风浪飘泊,任其所之耳。凡二十八日,水久竭矣,舟中二百余人渴死者四分之一。死者之尸以毡裹之,从水门投海中;巨鱼日俟其下,随取吞之,惨甚矣!后至一处,见竹木葱葱,知有地矣,然未见其人;随放铳炮以惊之。久之,有象四十余骑自丛篁中出;其人言语不通,画沙为字则可识,盖安南国界也。既登岸,则以兵围之,食以鱼饭,馆之茅屋中;奏闻国王,然后具舟送至琼州界。


  ○海舶惯习

  人初入海舶,必晕眩、呕吐,久亦安之矣。迨震荡既久,初登平地,反昏瞀摇颤,行则颠仆;甚矣,惯习之能移人也,能不慎哉!

  (以上选自《广阳杂记》卷五)


 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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