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聊斋志异》道士·译文

原著/〔清〕蒲松龄　译文/璞如子　2020年10月19日　子夜星网站

 

　　韩生，名门大户，为人好客。同村有个姓徐的，经常就饮于韩家酒席之上。一次正值宴饮，有个道士托着钵盂来到门上。家人给了他钱和食物，都不受纳，但也不走。家人生气地回了屋，不再理他。韩生听见门口敲击声不断，便询问怎么回事，家人告知以实情。话未了，道士竟然自己走了进来。韩生招呼他就座，道士向主人和客人一一举了举手，便坐下了。略加咨询来历，才知道他刚刚居住到村东头的破庙里。韩生说：“仙驾何日歇到东庙，我竟没能听说，实在有失地方主人之礼！”道士答道：“野人也是刚到此地，并无交游。听说居士阔气好客，很想讨杯酒喝。”韩生便请举杯，而道士酒量很大。徐某看见道士穿得又脏又破，便颇显轻慢，不大以礼相待。韩生也把道士当成遊客对待。道士一连干了二十多杯，才告辞离去。

　　自此以后，每次酒宴道士都来，见饭就吃，见酒就饮。韩生看到道士来得频繁，也有点反感了。一次宴饮间，徐某嘲笑道士说：“道长天天为客，不想做一次东道主吗？”道士笑着说：“道人与居士同样，都是两个肩膀头扛着一张嘴罢了。”徐某惭愧不能作答。道士又说：“话虽这么说，但道人很早就有这份诚意了，该当尽力作一场杯水之酬。”喝完后，道士嘱咐道：“明日中午，有幸赏光去我那儿。”

　　次日，韩徐二人相邀同往村东寺庙，尚还怀疑道士不会设宴。步行而去，见道士已等候于途中；边谈边走，便到了寺庙门口。入门一看，则已是院落一新，楼阁接连，云雾飘漫。韩、徐二人大为之惊奇，道：“很久没来这里了，何时建造的呀？”道士回答说：“刚竣工不久。”等进入室内，又见陈设华丽，即使名门大户也做不到。二人不禁肃然起敬。入席落坐，斟酒上菜的都是些穿着锦衣红鞋的二八美童。酒香菜美，极具丰盛。饭后，另上有水果零食。珍奇之果，大多叫不上名子，盛在水晶、玉石制作的器皿里，光照桌几、床榻。又用大玻璃杯盛酒，杯子周长一尺多。道士命小童说：“去叫石家姐妹来！”去了不大一会儿，见有两个美人进来。一个细高，犹如风摆弱柳；另一个身材稍矮，年龄最小。真是姿色双绝！道士命她们唱歌劝酒。年少的拍着板儿唱起来，年长的吹着洞箫相和，其音调悠扬清细。一首唱完，道士举起酒杯催促大家尽饮，完后又命小童都给斟上。回头看着两位美人说：“很久未舞了，还能舞吗？”随即有童仆于宴席下铺设了地毯，两个美人相对着舞了起来。一时长衣飘拂，香尘四散。舞罢，二女斜倚着画屏小憩。韩、徐二人看得心旷神飞，不觉得已然醺醉。

　　道士也不管客人了，举起酒杯饮干，起身对客人说：“姑且请你们自相斟饮，我稍休息一会儿，马上回来。”说完就走了。南屋墙下摆设着一张精美雕嵌的床，女子铺上丝锦，扶道士躺下。道士便拉着长女共寝，命少女立在床下为他按摩。韩、徐二人目睹这般情景，颇为不平。徐某大呼道：“道士休得无礼！”便走上前去要阻挠他，道士急忙起来逃走了。徐某见少女还站在床下，乘着醉意把她拉向北屋床榻，公然拥抱而卧。见南屋床上的美人还在绣铺上睡着，便对着韩生说道：“你何必这么迂腐！”于是，韩生径直登上南面床榻；当想与之纵乐，然而美人已睡去，拨转不动，便搂抱着她一块睡了。

　　天亮了，韩某从醉酒和睡梦中醒来，觉得怀中有个冰冷的东西，一看，原来自己是抱着块长条石头躺卧在青石阶之下。急忙再看徐某，徐某尚未醒来；见他枕着一块茅厕里的石头，酣睡于一个破败的茅厕之中。韩某踢醒了他，二人互相惊骇不已。四下一看，不过是一个长满荒草的庭院和两间破屋子而已。


　　--- 相关链接 ---

　　《聊斋志异》道士（原文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