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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芳华》的青春爱欲,污了时代

 

原标题:“谈《芳华》:抽掉了时代的青春爱欲”

文/萧蓉蓉 来源:观察者网 2017年12月18日 子夜星网站整理编辑


  【按】当《芳华》成为了记忆,我们也就学会了惶恐:假如战争今天爆发,还会再有董存瑞、黄继光与雷锋吗?围绕着苦涩的青春爱欲,这部电影故事像一枚旋转着的且沾满污泥的陀螺,凡被它触碰到的,都要污一下、黑一下。作者真正的心机或并不全在于感叹芳华,还有“污一下”。


  

  有朋友说,电影《芳华》比严歌苓的原著《你触碰了我》好多了。电影交织辉映青春的优美感和战争的崇高感,小说却停留在80年代的“伤痕文学”、在“星辰大海”的当下,着实土得掉渣。又有朋友说,冯小刚把严歌苓旨在“解构革命”的小说变成了“怀旧青春”的电影。同样是“告别革命”,前者充斥着亵渎和嘲弄,后者至少还保留了温情与敬意。

  其实从标题就可以看出二者之间的差别,“芳华”至少体现出十足的文艺范儿,像是缅怀某种优美的东西;“你触碰了我”,一看就知还是“性与人性”的老套路。但不要忘了作者严歌苓同样是电影的编剧,怀旧与亵渎,哪个更能代表她的真实想法?

  这个问题恐怕严歌苓自己也很难说清楚。大抵她凭借某一叙事套路起家、成名,却因为太习惯于这样的套路,反而深陷其中,受其掌控;大抵无论她的初衷是什么,一落笔就退回到永远雷同的故事主旨中去。就像我认识的一位著作等身的青年电影文学研究者,他的三百多篇论文只有一个逻辑、一种语言风格,以至于我们看到标题就知道结论是什么。恐怕不是他们愿意这么简单,而是他们已经失去了复杂起来的能力。



2017年8月17日,上海,严歌苓《芳华》签售会


  至少从严歌苓的自述来看,她对早年文工团的生活还抱有许多回味:

  《芳华》电影拍得非常美,我觉得现在看青春爱情片的观众们看后会觉得满足。我们那个时候的爱情是被禁锢的,男女之间的触碰也是禁锢的,由于禁锢而产生的这种美真的非常动人,会让人感觉,原来任何情感,任何美的东西都是带有一点哀愁的。(严歌苓:《我为什么写<芳华>》,整理自上海书展《芳华》读者见面会)

  然而谁没有“被禁锢爱情”的青春?高中校园对“男女之间的触碰”的限制恐怕也同样严格。由于禁锢而产生的纯真甜美,不惟50后、60后曾有过,70后、80后也曾有过,至少直到今天,“不准早恋”仍然是一条戒律。这也许才是“现在看青春爱情片的观众们看后会觉得满足”的真实原因吧。

  很好奇,如果我们抽掉宏大的历史背景,把文工团换成舞蹈学校,会得到一个什么样的故事?

  

  农村插班生何小萍来到了某大城市的舞蹈学校,看到女同学们优雅地翩翩起舞,不禁呆了。班主任老师让她来一段展示展示自己的基本功,她却傻不愣登地翻起了一串跟斗,还摔得四仰八叉引发了群嘲,十足土冒一个。令人怀疑,她的基本功是不是来自于街头卖艺?

  何小萍生父劳改,生母改嫁,遭到继父嫌弃,骨子里始终挥不去那强烈的自卑。她本以为只要走进了白天鹅的队伍,也会变成白天鹅,却发现自己终不过是只丑小鸭。她想过把白天鹅的瘾,于是悄悄借走了室友富二代林丁丁的连衣裙,想去拍张艺术照寄给牢中的父亲,却被诬为小偷。验证小偷的办法很有针对性:“闻一闻衣服上有没有酸臭味,就知道是不是她偷的了。”这是偏远农村特有的味道。当何小萍的“文胸”遭到众位女生奚落时,官二代郝淑雯骄傲地说:“我还嫌自己胸太大,想小一些呢?”这是一种在贫困学生面前赤裸裸的优越感。

  在这样的环境中,助人为乐、品学兼优的班长刘峰,成为了何小萍唯一的依靠。不知不觉地,何小萍爱上了他,却发现他心有所属。班长居然会听黄色歌曲,居然还在听完黄色歌曲后猥亵女同学!学霸难道不是只配学习吗?这个事件太颠覆了。准是林丁丁不好好学习,勾引班长。

  “别人都可以抱我,就是刘峰不行,谁让他是刘峰!”市侩的富二代为求自保而告发了刘班长。事情闹大了,学校为了自己的声誉,勒令刘峰转学。这时的何小萍突然发现自己的生活失去了动力,最终她也离开了这个班集体。……毕业那天,所有人都泣不成声。……

  十多年后,成为作家的萧穗子和珠光宝气的官二代郝淑雯在海口相遇了,她们突然发现当年的学霸班长竟至于沦落到被治安联防队敲诈勒索。天上地下,只缘于一次拥抱、一场早恋的误会,世事无常,令人唏嘘。惟独失败者刘峰、何小萍保留了当年的那份纯真,上面印刻着对芳华的追忆。

  这是一个我们再熟悉不过的校园爱情故事,它能令人感同身受,却不能令人肃然起敬。禁欲、懵懂、早恋、分手,再到相遇,嗟叹青春不重来。这样的剧情不止出现在严歌苓笔下,同样出现在九夜茴笔下,不止停留在《你触碰了我》,同样走进了《匆匆那年》。

  原来,青春的结局都一样……

  

  “芳华”的故事显然是非历史的,或者说,是超越于特定历史时代的。就连剧中人物的名字也满是90后的审美情趣,而没有丝毫50后、60后的时代特征。

  巨大的红旗与威严的毛主席画像,与其说是政治性的,倒不如说是去政治化的。刘峰因为爱情的破灭而绝望地走上前线,何小萍因为爱情的破灭而绝望地走进战地医院。他们一个想死在战友的尸体旁边,另一个想死在行将成为尸体的重伤员旁边,这是禁欲对于爱欲的规训。

  林丁丁却于这时站在台前高唱起《英雄赞歌》,赞扬那个因为她而被迫成为战斗英雄的刘峰,这是爱欲对于禁欲的反讽。(按:估计也是作者对《英雄赞歌》的反讽。)

  当失忆的何小萍听到《沂蒙颂》时,本能地跟着节奏跳起了舞。这时的《沂蒙颂》既不属于国际无产阶级,也不属于中国人民,它只专属于何小萍的私人情怀和文工团的集体记忆。严歌苓、冯小刚把革命战歌据为己有了。

  他们无非想告诉世人,无论意识形态再怎么喊得震天响,都不能掩盖──男女之间朦胧的爱欲,才是最真实的青春体验。然而抽掉了政治意义的那种爱欲,不就是你有、我有、他也有吗?

  其实,严歌苓确乎想体现出他们那代人的与众不同。她说:

  我从12岁到25岁都在军队里度过,从小跳舞,后来成了部队的创作员。《芳华》里的故事,是我的一段青春经历,里面的人物有我从小到大接触的战友们的影子。

  又说:

  这部《芳华》可以说是最贴近我自己、最贴近我亲身经历的一部小说。……在此之前,我已经很多年不编剧我自己的小说了。(严歌苓:《我为什么写<芳华>》)

  联系严歌苓的身世。她12岁考进了成都军区歌舞团,15岁时爱上了一名30岁的军官,后者却把她的情书悉数上交给了组织,于是就有了林丁丁告发刘峰的故事。20岁时正逢对越自卫反击战,她又主动请缨上前线充当战地记者,于是就有了萧穗子的事迹。她在美国与劳伦斯结合,于是电影里的林丁丁也嫁给了华侨,侨居海外。



严歌苓夫妇


  可惜的是,所有这些独特的个人经历,都要被安排进美国学院体制写作训练的框架中去,变成一本本迎合西方评奖委员会的东方想象的小说,进而又被改编成一部部迎合西方评奖委员会的东方想象的电影。这样的情形不惟发生在严歌苓头上,同样发生在莫言、阎连科头上,甚至发生在茅盾文学奖的评委头上。尽管他们总想以个性解构集体,结果却毫无个性可言。

  四

  这部电影真正超越于一般校园青春剧的地方,并不在严歌苓所谓的“人性”,而是她始终想挥去又始终挥不掉的“政治”。当巨幅可口可乐广告代替了毛主席画像以后,战斗英雄也成为了治安联防队员欺凌压迫的对象。硝烟散尽,只剩下西南烈士陵园里那一座座寞落孤寂的墓碑。(按:作者真正的心机,依然在影片《芳华》中展露无遗。)陡然发现,我们在积累了大量物质财富的同时,却丢掉了本该保留下来的灵魂。邓丽君终归代替不了《沂蒙颂》,这才是我们追忆芳华的根本理由。

  当《芳华》成为了记忆,我们也就学会了惶恐:假如战争今天爆发,还会再有董存瑞、黄继光与雷锋吗?
 
 
 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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